喻池从她进来就没动过,像被这低温给冻在床上。
怕缠扰仪器五颜六色的线,祖荷放弃绕过去塞右耳。
熟悉的节律流淌出来,祖荷不再找话题,安安静静让音符浸泡彼此。
曲目跳到《初试刀锋》,祖荷想起他们都最喜欢这一,扭头再看喻池,他又睡着了。
喻池睡得太过投入,祖荷甚至以为——
她拔掉自己那边耳塞,欠身去探他鼻息。
还好,还在。
祖荷半夜做贼似的,小心把他那边耳塞拔回来。
小贼刚得手,眼角边缘边多了一道人影,祖荷下意识手指竖在唇前,用气音说:“他刚睡着。”
哪怕对方是喻池母亲,祖荷也没有半点喧宾夺主的忸捏,喻莉华甚至被她的谨慎带动,下意识点点头。
喻莉华比上一次见又憔悴几分,难以跟往日神采奕奕的体育老师联系到一起。
喻莉华是高中排球社的指导老师,祖荷可爱听她指教了。喻莉华条理分明的讲解,灵活的走位,有力的垫球,颠覆一般人对中年人躯体迟钝的刻板印象。
尤其有一回,祖荷经期烧晕倒,喻莉华背着她身轻如燕飞赴医务室,还分她一片替用卫生巾。
喻莉华身高173cm,这个身高加上性别,很容易给同胞安全感。祖荷混混沌沌想起祖逸风的怀抱,觉得好像又多一个妈妈,也多一层依傍。
她斗胆多问一句:“喻老师,你痛经的吗?我每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祖荷清晰记得,喻莉华笑了,说年纪小小不要说死不死,她虽然不痛,但来月经总归是一种负担。
喻莉华用上“负担”那一刻,祖荷单方面宣布她为同盟。
傅毕凯说祖荷没有反感只是因为喻莉华没有收过她手机,祖荷反诘:“照这逻辑我是不是应该对你爸有点意见,然后对你恨屋及乌?”
傅毕凯无话可说,谁叫喻莉华和他爹都是政教处副主任。
祖荷关注喻莉华久了,才知道她有一个儿子,跟她同年级不同班。
她便对这位同样随母姓的男同学爱屋及乌上了。
祖荷绞好耳机线站起来,低声说:“喻老师,我带了草莓,挺甜的,他能吃吗?”
“他什么都可以吃,就是现在胃口不太好,吃得不多。你还带东西来,真是有心了。”
挂的点滴还在走,喻莉华用手背试一下热水袋温度,暂时不用充电。
祖荷说:“喻老师你吃吗?我去给你洗了,真的很甜。”
喻莉华愣怔片刻,久违展颜。
喻池惨遭横祸,他们一家说坍塌也不为过,如今一砖一瓦徒手重建,生活重心成了孩子,喻莉华和丈夫鲜少有空关心对方。蒋良平在同一高中任教语文,教学任务相对轻松,便毅然请假一月,专心陪伴。喻莉华只能课余时间见缝插针往医院跑。他们都看出对方的疲惫,然而自己也是极限,根本无力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