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尤闵河就必然不肯放手,尤家只我一个妾,我若还走了,他岂非要日日对着钱文秀那张冷脸度日?那便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其二,与当年一个道理,我不想拖累你,你现在要名声有名声,要威风有威风,那便要愈发谨慎,莫要落人口实与话柄,若真将我强抢回去,势必会得罪钱尤两家必有御史参奏,第三点最为紧要,我也是为了窈儿着想,她现在还未出嫁,狐媚勾人的传言就已经到处都是了,若再摊上个被休了的妾母,那你让她如何自处?亲事岂非愈发艰难?”
“阿弟你只要将窈儿看顾好,为她洗脱污名,替她寻得个知冷知热的好郎君,便是全了你我的姐弟情义。
你不必为我担心,今日那刀劈下来,想必尤家后宅中必不会有人敢再怠慢我,且窈儿不在此处,我也无需顾忌许多,如以往那般忍气吞声。”
既如此,楚丰强也不好再劝。
姐弟二人又好好叙了叙旧,他因有公事在身,也不便在尤家耽搁多待,只留下笔不菲的钱银,再放下了由楚家带来的四个得力婢女,就暂且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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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菉巷,楚家,清霜院。
尤妲窈虽已在楚家安置好了,可心中还是略微不安。
上一世她被送回潭州不久,慧姨娘就患上心病,从此缠绵病榻,直至撒手人寰。
她实在是怕,怕此生会再重蹈覆辙。
好在慧姨娘派人送了封书信过来,这才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
或是因尤妲窈没有被押回潭州圈禁,而是被收留在了舅父家中,所以慧姨娘不仅没有悲戚痛伤,反而觉得安心与庆幸,她在信上谆谆嘱咐,切莫要因为挂念她而莽然回尤家,与其在家中受钱氏钳制,不如就安安心心呆在葭菉巷,等洗清污名之后,舅父自会帮她做主在军中寻门好亲事,且最好是过了六礼,等婚事落定再回来……
由此看来,慧姨娘心情尚算得上平和宁静,并未患疾。
那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
便是何时能寻出证据澄清丑闻。
何时让王顺良就地伏法了。
自她昏倒在楚家门前的那日起,舅父就已抽调不少人手去调查此事,按理说应该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她回想起那日在林中王顺良有持无恐的嘴脸,心中又觉得没底……剪不断,理还乱,她正脑中混沌着,此时阿红走入房中,提醒她已经到了该陪表姑娘上街采买的时辰,她这才打起精神,换了身衣装赶往正门与楚萧萧汇合。
才将将走出清霜院,行至庭院中,远远就望见垂花门下站了个着了身翠竹苍绿襽袍的英朗青年。
长身而立,身形高阔,眸光温和,比春日的初阳还要暖煦几分。
“文昌哥哥万安。”
绿意葱葱的庭院中,尤妲窈款步走上前来,屈膝转腕,格外恭敬庄肃福了福。
这身碧玉色海棠花衣裙并不合身,尺寸明显小了几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在勾勒下愈发明显,肩若削成,腰如裹素,肌若白雪,衣襟前的起伏甚至堆出了条令人遐想的浅浅胸线。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之下,那些关于表妹的香艳传言在楚文昌脑中乍现几瞬,使得他莫名觉得有些面热。
或正是因表妹忌惮流言,所以入府之后她从不让那些驱遣的小厮门房近身,就连对他这个表哥,也向来是恭谨有余亲近不足,就是这种身正影直,刚毅不折的品性,才更加让人觉得心疼与敬重。
楚文昌是个端方持重之人,他定了定神,为不显冒犯,只将视线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无奈道了句,“怎得还拘这些虚礼?说过许多次,不必同我这般见外。”
不过表妹显然并未给他太多寒暄的机会,只垂了垂头,轻道了句“礼数不容有缺。”
紧而调转话峰,问道,“文昌哥哥,不知那桩命案查得如何?那小厮在尤府忽然毒发暴毙,其中必然有王顺良的内应,只要对下人们一一排查将内应揪出,就能做实王顺良杀人害命的罪名,此事可有些线索了么?”
说起正事,楚文昌的面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此事尚无头绪。
那日父亲给姑母留下了四个婢女,明面上是侍奉差遣,暗地里就是在排查此事。可她们身份低微,屡屡被钱氏打压,做起事来施展不开手脚,再加上尤府的小厮婢女众多,除了少数家奴以外签的都是短契,这短短几日就有七八个遭不住苛待打骂的被撵走了,人员流动太多太杂,使得进展愈发缓慢,一时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窈妹妹放心,父亲与我会在尤府之外给你想法子的。”
这答案虽在意料之中,可尤妲窈脸上不免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确是我着急了……让舅父与表哥为我如此操心,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楚文昌见她面露伤感之情,有心想要安抚几句,可见她又这般生分疏离,话语滞在喉舌下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此时阵风吹过,花瓣从树枝下摇曳飘落,犹如下了阵粉白的花雨。
三五朵花瓣簌簌飘下,落在了伫立在树下的伤情丽人身周,愈发有种花落残释,红消香断无人怜的凄冷,使得她身周都散发出些透明的破碎感……
此情此景此氛围下,或是鬼迷了心窍,楚文昌竟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帮她拂去落在发髻与肩头的落花……他这举动显然让尤妲窈始料未及,她瞳孔微震,赶忙往后连退了三步,在那指尖触到的瞬间,避开了。
而这发生的所有一切。
尽数落在了路过的毛韵娘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