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不是说尤妲窈主动勾诱么?那便将时间,地点,及如何勾诱……尽数说清楚道明白。
且他说二人私相往来,那自然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将证物呈上来便是。
以及是如何秘会,秘会了几次,秘会时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也需得一一禀明……
那小厮并非签了死契的家仆,不过是个签活契的长工,事发之后就被束缚住手脚关押了起来,原本就想着等尤妲窈病愈之后,待盘问清楚再想着如何处置,现尤闵河立即命人将这小厮提了上来,就这般在厅堂上,当面锣对面鼓对峙了起来……
那小厮跪爬在地上浑身颤抖,压根不敢抬头,回起话来也支支吾吾,错漏频出,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极其混乱……
半柱香后,坐在主位上的尤闵河越听越气,越想越怒,从座椅上弹跳起身,一脚狠踹在小厮肩头,
“……分明是你这混账玩意儿心怀不轨,觊觎我女儿美貌,那日当着众人的面不仅不认,却还污蔑是她主动勾诱?害得她现在名声全毁,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你个腌臢泼才,我……我今日若不打死你,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尤闵河撸起袖子上前,钱文秀怕真闹出人命上前阻拦,王顺良母子担心殃及池鱼赶忙往后回避,后面跟过来的尤玉珍与尤玉娴满脸义愤填膺……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来家仆们上前,先将这小厮拖了下去,厅堂中才又恢复了宁静。
那么几句空口白牙,血口翻张的虚言…
就让尤妲窈在潭州画地为牢,被囚禁至死。
她围观着这场迟来整整一世的正义,心中又酸又苦又涩,她也很想如父亲那样,上前嘶吼怒骂一番,可终究极力忍住了,整理好情绪后,她底气十足,阔然急步直愣愣走到王家母子身前,梗着脖子不卑不亢道,
“二位也都看见了,这不过就是一场乌龙,根本就不足矣构成退婚理由。
所以半月后的婚事,理应能如期举行吧?”
王家母子被问得猝不及防,呆愣当场。
好似张嘴生吞了只苍蝇,二人脸上的神情都精彩极了,他们原以为今日退婚已成定局,谁知尤妲窈竟是被冤枉的?这桩如火如荼的丑闻不过始于一个小厮的谬言?偏偏他们在旁眼睁睁瞧着尤家审查出事情真相,饶是不想承认也抵赖不了,所以现如今,他们反而成了进退两难之人。
母子对了个眼神,瞬间达成了共识。
王顺良蹙眉抿唇,在沉默许久之后,对着那双隐含泪意的清冷眸子,冷声道,
“无法如期举办,这婚依旧要退。”
不是已经查清楚,尤妲窈名节无碍么?
竟还要退婚?这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在场尤家人都坐不住了,各式各样迥异的目光,全都齐刷刷都看了过来。
王顺良脸上有些讪讪,终究顶着压力道,
“不管真相如何,丑闻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了,现在京城人人都传她是狐媚祸水,我总不能抓着方才生事的小厮,逮着路人一个个同他们去解释吧?就算解释了,他们会信么?他们不会信,他们只会笑我痴傻!
总而言之,这桩婚事是无论如何都继续不下去了,与其勉强成亲成一对怨偶,还不如趁早一拍两散。”
按理说未婚妻受了委屈,王顺良合该心疼安抚,柔声劝慰,可他不仅没有,第一反应竟是怕牵连自己,避之不及想要退婚?
尤闵河好不容易平复,此时又被激得气血翻涌,他眸光震动,伸出颤抖的指尖,对其唾道,
“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竟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怕那些流言蜚语,难道窈儿就不怕么?你可曾为她想过半分?这婚一退,她该如何自处?贤侄,你听我一句劝,二人若是有情,便足矣抵过万难相伴到老,实在是不必耽于那些虚名……”
“恕顺良难以从命。”
脸面啊什么的,王顺良已经不在乎了,他继续将那张切结书取出,朝尤妲窈递了过去,“签了这文书,你我一刀两断,各奔前程吧。”
呵。
王顺良高中皇榜,是多年来尤妲窈辛勤劳作的帮扶换来的,可果然瞎子恢复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与尤闵河还试图说服他继续履行婚约不同,尤妲窈早就看透了他趋利避害,忘恩负义的本性。
不过好就好在,尤妲窈对此人也并未动几分真情,那些被辜负的伤感,早就在上一世中被消磨殆尽了,她现在心中存在更多的,是想要还击的怨愤,而王顺良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他对于退婚有多迫切…
“你已无一丝余情,那我自然也不会死抓着不放,可既已证明我无任何过错,那你便是无故退婚。
依照民俗,男方若决意无故退婚,需给予女方补偿。”
她伸出指尖接过那纸文书,眼底尽是戏谑,
“想要我签这切结书,可以。”
“奉上白银五千两,我立马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