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我像个孩子一样在寒冷的街头失声痛哭。
我打开家门,两个保姆正带着孩子在楼上午睡,屋里不见月儿的身影。我从后门出去,看见月儿裹着大衣背对我站在寒冷的院子里呆,小小的肩膀在风中微微抖。我走过去抱住她,她挣开我的怀抱,转过身来,用冰冷清澈的眸子望着我,嘴唇翕动却不一言。
我轻声叫了她一句,她绕过我开门走进客厅,我返回屋里坐在沙一角,听她在楼上跟保姆说话,一时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两个保姆带了孩子下来,琪琪和小怡见了我很是亲热,兴奋地跑过来叫“爸爸”,我亲着他们的小脸,偷眼看月儿并未阻止,心里瞬间燃起了希望。月儿吩咐保姆带孩子去附近的商场儿童乐园里玩儿,待她们推了车出门,我低敛眉站在月儿的面前,等着她的责怪。
我什么也没隐瞒,从两年前电脑上输的那八十万开始,到这两天在澳门的经历,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诉了她。她听完起身去保险柜拿出那张假拆迁协议,慢慢慢慢轻手撕了,直到撕得粉碎,然后褪下左手的结婚戒指,和这把碎纸一齐塞进我手里,我跪下来抱住她的腿:“亲爱的亲爱的,别这样,别离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赌了,我改我改……求你,别这样……”
她看着我,悠悠叹了口气:“秦轩,你怎么了?你作什么呢?你睁眼看看,这么好的日子你到底在干嘛?你为什么要亲手把这个家拆了?”
“老婆我错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个傻B……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真的会改……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相信我。”我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把头埋在她的膝前,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些话,对不起亲爱的,我想要为你赢得一个未来,却一不小心输了现在。
月儿最终还是原谅了我,但要求我从此不再踏入澳门半步,并且要我亲口将此事告知我父母,再在家人的见证下写一份永不赌博的保证书。
我怕父母年事已高经不起这份打击,央求她不要这么做,月儿说那你必须亲口告诉你二姐,这么大的事儿我一个人监督不了。
离去海南只有三天,三天里,月儿让我从张总的典当行撤出资金,除了欠二姐的三十万,所有人的钱都一一还清。第二天,两个保姆相继返回老家过年,我想把结婚戒指重戴在月儿的无名指上,她却甩开了手。
我们抱着一双儿女拖着两个大箱子飞往三亚。
我心里的包袱虽然已卸去大半,但明显感觉到月儿的冷淡,慢慢来吧,只要我还在她身边。
海南的天真好,清的空气、温暖的海风,我竭尽全力逗老婆和孩子笑,月儿在我父母面前也只字未提过输钱的事儿。我二姐、三姐还没到,两个老人带着她们的孩子和琪琪、小怡天天到海边玩,五个孩子、两个老人,还有我和月儿,欢乐的时光有时会被我内心隐隐的自责冲淡,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腊月二十九,我二姐、三姐赶到三亚汇合,晚上一起吃完饭,我三姐带自己的孩子回隔壁家,父母和月儿也带孩子们去睡了,我和二姐坐在客厅里,我支支吾吾的还没等把事情说清楚,暴脾气的二姐一下子就炸了!
“你怎么能这样作?啊?秦轩!你是疯了吗?几百万?几百万堆起来有多高?”
“姐,你小声点……小声点……咱爸妈……”说话时已经晚了,我父母从房间里出来,月儿也来到了客厅,静静地靠在墙边。
躲是躲不过去了,我只能如实交待,我爸气得直跺脚,我妈边哭边叹气,她回过头去问月儿:“我们把儿子交给了你,你比他大,你怎么就管不好他呢?”
天下父母心,没有谁会忍心怪罪自己的心头肉,在他们眼里,月儿永远是外人,他们可以迁怒于自己的儿媳妇,却忽略了我才是那个伤害大家的人。
面对婆婆忽来的质问,月儿愣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许久,她咬咬嘴唇一声苦笑,转身回了房间。
“爸、妈,是我的错,不关月儿的事,我会改的我会改。相信我,我再也不赌了。你们原谅我一次吧。姐,你那三十万我回北京就打给你……”
“秦轩,那三十万我现在不要,我给你十年的时间,我要你用自己的能力赚钱,什么时候赚到了什么时候还我,而不是用你老婆的钱!”二姐打断我,一字一顿地说。
这之后是大量的说教,从我上次砸金花进看守所到胖子的死再到这次输掉的几百万,我静静听着,不住地点着头,心里却挂念着房间里的月儿。
我写了保证书,摁上手印,清清楚楚。
回到房间已是深夜,两个孩子睡得正酣,月儿背身而卧,我轻轻搂住她的腰,她转过身把头抵在我怀里,任她的眼泪湿了胸前。
我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直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孩子还没醒,我和月儿不约而同听到客厅的争吵声,我下床把耳朵伏在门上听了半天,原来是二姐和父母还在为我赌博的事争论。
“他就不配在这个家里呆着,游手好闲,一滩烂泥扶不上墙!还有脸跑过来过年!过什么年?这不是添堵吗?就知道赌赌赌,胖子的例子在那儿摆着,人都死了,他还敢跑到澳门去!他就是没吃过苦没过过苦日子,以前是那个江玲玲护着他惯着他,现在是她媳妇,什么也不管不住……”二姐的声音一声声重击着心脏,我回眼看看月儿铁青的脸,她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下床“嘭”的打开箱子,把衣服一件件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