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中除了那个打着哈欠的小个子警察外,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的身形和林芸很像,瘦瘦小小的,但是那一身白皙的皮肤和浓密的乌却替她的样貌增色不少,然而最吸引人的却并非她的外表,而是她周身散出来的一种温婉柔弱的气质。在这个女孩子们处处彰显个性的时代,愈衬托着她像一朵遗世而独立的娇嫩的小花,连吴汐这样的女生看到了都忍不住想去保护和照顾她。可是她对面坐着的男人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看着对面被他打的伤痕累累的妻子。
看到林芸带了人进来,女人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住那只被打的乌青的眼睛,但是却遮不住手臂上双腿上触目惊心的旧伤。见状,林芸心疼的走过去,轻轻搂住女人的肩膀:“姐姐,没事的,这是我同事,她是d大法律系毕业的,是来帮我们的。”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轻轻地冲吴汐点点头。
“呦,这次知道搬救兵来了。”对面细眉细眼的男人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他带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就和他的长相一样,让吴汐禁不住想起一种动物:蛇。没错。此刻这个男人用眼角的余光扫着他们,像极了一条随时准备进攻的毒蛇。
一股怒火陡然窜到吴汐胸口,她走到男人身边:“贾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法?”男人眯起眼睛瞟了吴汐一眼:“家法我是犯了,我和我太太没做到相敬如宾,但这国法,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烦劳您给我解释解释?”
“根据我国最出台的《反家庭暴力法》,你的行为已经构成……”
“《反家暴法》是吗?我也正想求助于法律呢,来来来,您给看看,我这算不算遭遇了家庭暴力呀?”男人把衣服扒开,他的小腹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他把嘴凑近吴汐的耳朵,轻轻地说:“这可是刀伤,法律系的小姑娘,我想你明白,这要是被警察知道,可不是家庭矛盾这么简单了。”他看到吴汐呆住的表情,接着说:“怎么,不相信?那请你问问我的太太,这是不是她弄得?”
说完这些话,男人放下衣服一屁股坐回座位,看着女人:“我们是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还是我跟你道个歉,我们赶紧走呢,你看人家警察同志忙了一天,也累了。”身边的警察似乎是要极力佐证他的话似得,不早不晚的打了个哈欠。
吴汐第一次对这个社会产生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真的是你做的?”她问女人,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轻轻地站起身,冲着吴汐说:“谢谢你,林芸在这里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了,我们……走吧。”
“法律是用来保护公民的,可是当法律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我想,还有很多其他手段可以使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吴汐回头,却见崔明寒倚在门框上,他冲吴汐安慰似得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了进来拿起桌上放着的名片,这是刚才男人递给警察的。
“贾季成,第三人民医院肿瘤科副主治医师,”崔明寒念着名片上的头衔,“想必贾医生应该很爱惜自己身上这身白大褂吧,副主治医师,前途无量,如果是被一点家庭内部矛盾阻碍了升迁,岂不是太可惜。”
“你是谁?”贾季成恶狠狠的站了起来,伸着脖子瞪着崔明寒,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然而崔明寒准确的掐住了他的七寸:“很遗憾,我是搞媒体的,你知道,我们媒体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抓住热点报道事实,最近《反家暴法》刚出台,我们正要就此做一期专题,贾先生如果想成为我们专题的主角,我很欢迎。”崔明寒微笑的看着贾季成,这张脸虽然在笑,却带着毫不妥协的硬气。被拔掉了牙齿的毒蛇终于服软了:“对不起,我想我和我太太之间是有一点误会。”
走出派出所大门,贾季成自顾自先行开车离开,崔明寒扭过头细心地叮嘱林氏姐妹:“人身保护令已经申请,他最近都不可以接近你,至于下一步要怎么走,是离婚还是别的,你自己要早做决定。警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如果他再接近你,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林语连声感谢他俩的帮助,林芸更是泪盈于睫的望着吴汐:“等到事情解决了,你和崔主任一定要来我家坐坐,我别的都做不好,只有做菜还算拿手,一定要来啊。”
“嗯,一定。”吴汐目送她俩离去,转头感激的看着崔明寒:“今天真是要谢谢你,我这个菜鸟第一局就被打懵了。”她略顿一顿,“不过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酒吧门口那几个司机是老熟人了,我平时喝多酒都是他们送我回家,我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你去了哪里,拜你所赐,让我在生日当天进了趟局子。”吴汐一拍脑袋:“我差点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这样,我请你吃碗牛肉面,当是给你庆祝。”“你要给我庆祝生日?”崔明寒声音一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吴汐看了看手机:“还好,虽然折腾了一番,但是还没过十二点,快走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面级好吃。”
她拉着崔明寒的袖子准备上车,突然脚步一滞。前方的大树下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月亮随着树叶的晃动不时把银色的光亮投射到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眉心中间的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风吹的他的头四处飘散,把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送进吴汐的鼻腔,呛得她一阵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