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宁王殿下了。”韩墨初笑着问道:“怎么不见毓诚?”
顾攸背过手去捶着自己僵硬的老腰:“嘶。。。。。。唉。。。。。那孩子这会儿还在朝上呢。死拧着不肯同兄弟们一齐过来,还说什么这是储君之德,德与不德的本王是不知道,本王只知道那孩子这一个多月眼巴巴的在这紫居殿门口站着,这会儿您人醒了他倒是不过来的,这九头牛都拉不回的脾气当真与我七弟是一个样的。”
宁王顾攸屁股还没坐热,宇诚亲王和康盛亲王两位老王爷家中派来问病的人也到了,身为皇族之中目下辈分最高的宗亲,他们对韩墨初这位国朝肱骨的体况还是格外关心的。
从晨起开始,紫居殿中探病的人群便没有散过,众人探病的流程也都出奇的一致,都是先去寝殿内室拜会韩太傅,再一股脑儿的涌入外间,将太医令苏常如围在正中,一人一句问的苏澈不胜其烦,最后干干脆脆的将这群来问病的贵人统统推给了裴灵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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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探病之人终于散去,顾修吃过晚膳后也先行离开,去书房中见了尚书门下的二省臣公。
紫居殿的寝宫门前出现了一道清俊的身影,那人身着朝服,头上却未戴冠冕,站在寝殿门口的帘子外面,将帘子掀开一个小口,探头探脑的向内张望。
“诚儿,过来。”韩墨初坐在榻上,朝着那人影招了招手。
人影听见韩墨初的召唤,快步从外间进来,走到人床前,想直接靠近,又不想失了礼数。
“好了好了,诚儿今日不与兄弟们一起过来,不就是为了能靠臣近一些么?”韩墨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着吧。”
顾毓诚闻言沉默的坐在了韩墨初榻边的脚凳上,歪头伏上了韩墨初的膝头,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渐渐的连肩膀也抽动起来。
“好了小殿下,臣这不是没事了么?”韩墨初一下一下的顺着孩子的背脊,温声安抚着,比起顾修而言,毓诚这个孩子这些日子承受的更多,他不能像顾修一样放手去万英山上长跪,他必须要在此时行使储君之权,确保这个国家安然无恙。
顾修不在宫中,他又昏迷不醒。一直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孩子毫无征兆的就被推到了众人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要由他来给个决断。
他一下子失了双亲,心里又急又怕,必然是没有一刻能松心的。
小毓诚伏在韩墨初膝头,渐渐的止住了抽泣,抬头擦擦眼角的湿润道:“亚父,你是不是当真好起来了?再也不会一下子睡过去了吧?”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亚父这会儿看起来难道不好么?”
“看起来是好,只是亚父生病之前看起来也很好。”顾毓诚靠着韩墨初的膝盖,双眼直直的看向床榻的对面:“亚父,你说是不是诚儿太没用了,身为储君却从来没有给父皇和亚父分忧,所以亚父才会积劳成疾,所以才会重病不起。”
“傻孩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韩墨初眉尖轻蹙:“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人让说了什么,让诚儿这样想的?”
“是我自己这样想的。”顾毓诚抬起一双水淋淋的眼睛同韩墨初四目相对:“若是诚儿能在先前多帮亚父做些事情,若是那些外海的舆图文献诚儿也能看懂,那亚父是不是就不会病倒了呢?”
“诚儿莫要多思,亚父病倒不是因为那些外海的舆图文献,说到底是亚父自己不妨,每日都没有好生用膳,好生安寝,所以才会病倒的。”韩墨初还如那人儿时最喜欢的那样拍打着人的后背,慢慢安慰道。
“毓诚?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议事完毕的顾修从书房中回到了紫居殿内,见到了正靠在韩墨初膝头撒娇的小太子。对于这个已经纳了良娣多年,早已成人的孩子,顾修也始终没有觉得他此时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只要离了他们的视线,就会立时三刻变得沉稳持重,担负起他应担的责任。
“没有。”伏在韩墨初膝头的小毓诚应声抬头,但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赖在人膝头
“那让吴姑姑给你烧碗鸡汤馄饨,父皇和亚父陪你一起用膳可好?”顾修这个君父做的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威严,对待毓诚他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慈父。
“嗯,好。”毓诚闷声闷气的回答。
尚宫吴氏做菜的手脚很快,鸡汤馄饨没一会儿便熟了,给馄饨做配的还有四道毓诚素日爱吃的精致小菜。
汤菜上齐,太子毓诚坐在餐桌正中,两个爹爹分别陪在人两侧,一个给人剥虾,一个给人夹菜,他东一口西一口的捕捉,直到两个腮帮都填的满满当当。
“慢些吃,晚间用膳要当心积食。”韩墨初将最后一只虾尾摘掉,放进了毓诚面前的小碟子里。
“唔唔,诚儿知道。”毓诚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试图将满口的东西直接咽下,狠狠的直了直脖子。
“毓诚。”顾修顺手给即将噎死的儿子倒了杯茶,若无其事的提起:“父皇想问问你,过些日子父皇和亚父想离京而居,让你入住这紫居殿内,你可愿意么?”
“嗯?”小毓诚猛然抬头,双眼警觉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爹爹,试探道:“父皇的意思是,想让诚儿奉旨监国?”
“不是监国,而是。。。。。。”顾修看着儿子透着无措的眼神,稍稍停顿了一下:“直接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