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立在顾攸身前,与韩明这样的国朝一品当面对峙。言语间和和气气措辞上却没有半分相让。最后还是以这位宰辅大人轻言歉意方才作罢。
立在顾修身后的顾攸忽而觉得奇怪,为何他这个素日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七弟,今日到了这里便变得像那位韩少师一样。
难不成是七弟被韩少师附体了?
第二十五章兄弟
时值正午,君王顾鸿退朝还宫。
顾攸揽着顾修的肩膀,一脸楚楚可怜的扁着嘴唇:“七弟,你就帮帮我罢,我哪里能答得了恩科的卷子,回头若是写得一塌糊涂,父皇又要揍我,求求你心疼心疼你六哥的屁股吧成不成?”
顾攸一路上搓着手掌厚着脸皮粘在顾修身上只为了求他点头。顾修抱着肩膀走了一路,无动于衷。
“六殿下,七殿下。”行至宣政殿一侧的仪门前,韩墨初依旧立在那里,笑吟吟的朝二人施礼,吓得顾攸立马从顾修身上规规矩矩的退了下来,虽说长了一岁的顾攸对韩墨初的那种畏惧有所减轻,可总体上到底还是怕的。
韩墨初牵起顾修的手时,顾修被冷得心头一颤,不由得皱眉道:“师父,你一直等在这儿?”
“嗯,此处日光足,倒是不觉得冷。”韩墨初笑眯眯的与顾修行在宫道之上:“今日朝会如何?”
“今日朝会我七弟可厉害了,连那位韩大人都没有相让,就像是被韩少师你附体了一样。”顾攸抢先答道,将今日晨起顾修是如何与那位忠勤宰辅对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韩墨初闻言眉峰慢挑,轻声笑道:“殿下,您这么厉害啊?”
不知为什么,韩墨初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顾修都会本能的觉得左手掌心处隐隐作痛。不由得蹙敛眉峰,白了一旁的顾攸一眼。
单纯如顾攸竟然没有多少察觉。
两拨人在归云宫门前分了手,小太监宝德已经将午膳在厢房的饭桌上摆好了,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
韩墨初自顾自的解下外氅净手落座,只见顾修沉着脸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殿下,您不用膳?”
“还是等师父教训完了再说吧。”
顾修走到韩墨初面前,很自然的伸出左手。此举引得韩墨初一阵忍笑,煞有介事的扬起手,轻轻拍在顾修的掌心上:“臣几时说了要教训殿下了?就方才?”
“嗯。”顾修侧头看向一旁的陈设,他倒是从来不怕韩墨初责罚教导,他只怕有一日做得不好,会教韩墨初失望。
“殿下今日初次临朝,是原本该谨慎些,可殿下要在朝堂立足,迟早是要显露锋芒的。早一日晚一日都无妨。只是今日得罪了谁,来日留心谁就是了。”韩墨初扬起嘴角,轻轻的揉了揉顾修左手掌心处浅淡的肿痕,层层叠叠的痕迹,模糊得连掌心的纹路也看不清了:“看来臣日后要收敛些,眼见着殿下左右手都快不一样大了。”
“人的两只手原本便不一样大,名医通典上说的。”松了口气的顾修也宽衣落座,端起小碗用膳。
“殿下什么时候开始看医书了?”韩墨初多少有些惊讶,伸手与顾修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火炙羊肉。
“就上个月,师父要研究那些苏先生留下来的脉案,我便也跟着看了两眼。”
苏澈留下的那些脉案,可是十足的宝贝。
透过那些反应人身体状况的脉案,可以看得出宫中这些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竟,人在病中是不会对医者说谎的。
“殿下的记性倒是越来越好了。”韩墨初温声笑道:“那今日朝会之上所议之事殿下可记得?”
“记得。除了一些例行的公报,还有便是蒙室漠南部有意求娶我朝公主,下个月漠南世子阿日斯兰会再临汴京。”
顾修说着心里竟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无名火,原本就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提起此事连眼神都愈森冷了。
“殿下?您就那么讨厌那位漠南世子?”韩墨初撑着下巴看着一脸凶相毕露的小狼崽子:“您放心,晴昭公主是陛下嫡出的公主,漠南部就算再强也只是外邦部落,若是公主不愿,陛下也不会允准公主下嫁的。至多过继个臣下之女打那位世子了。”
“嗯。”韩墨初一席话,说得顾修脸色稍有缓和。
“今日朝堂除了求亲之事,还有何事?”
“还有关于今年春闱会试,要开恩科取仕。父皇还拿了一份三年前的考题要我与六皇兄作答,五日后再临朝会前,呈与他看。”说着,顾修从怀中取出一方写满字迹的绢布递给韩墨初
“这么快又开恩科了?三年一届恩科,倒是苦了天下这群读书人。”韩墨初拖着绢布摇摇头叹口气道。
“师父何出此言?”
“自前朝行科举取仕以来,天下的寒门子弟为了能跻身朝堂,改变命途,光耀门楣,便只能走科举入仕这一条路。那些寒门子弟日日苦读诗书,只为有朝一日蟾宫折桂,更有甚者,做了一辈子童生,还是碌碌无为。读书的本意是增长学识见闻,学以致用。科举本意本是取仕于天下,而今倒都有些变了味道。”韩墨初言罢,话锋一转道:“殿下,臣年前与您要的战马而今已经送来了,您要不要去骐骥院看看?”
“今日还是不去了,我想将这份卷子早些做完。”顾修摇摇头,将那方绢布重卷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