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曾经与他提过,最喜欢珍兽园里的一头暹罗白象,只可惜前年病死了。眼前这个白象宫灯精致可爱,长姐必然喜欢。
顾修上场,胜负毫无悬念。
“七弟的投壶玩儿得真好,咱们都自愧不如呢。”顾偃笑呵呵的拍拍顾修的肩膀。
顾修尝试着牵扯嘴角,很想回给顾偃一个微笑。可顾修那张硬朗刚毅的脸怎么似乎天生便不会笑,试了片刻最终只还给顾偃一脸沉默。
顾修沉着一张脸,伸手去放彩头的架子上摘灯,忽然被人拉住衣袖。
回身一看,是六皇子顾攸。
六皇子顾攸年纪比顾修大三个月,可个子足足比顾修矮半头,在生母丽妃常年娇纵的养育下,顾攸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未退去的婴儿肥。
顾攸鼓着一张圆脸,拽着顾修的袖子,理直气壮道:“喂,狼崽子,你放下,这宫灯我要了!”
“凭什么?”顾修冷冷的将顾攸的手甩开。
“什么凭什么啊!你都赢了多少你还要!给我!”顾攸不依不饶的伸手去够,不料被顾修闪了过去。
“六弟,愿赌服输,你这是做什么啊?”顾偃皱眉上前,将顾攸拦到一旁:“还有,你要叫七弟,什么叫做狼崽子?”
“他从蛮地来的,就是狼崽子!况且方才我就输了他一筹!算什么愿赌服输!”顾攸一把将顾偃推开,又拽住了顾修的胳膊:“狼崽子,你马上把这灯给我放下!不然我要你好看!”
“六弟,六弟别闹了,三哥这只猴子宫灯给你成不成?”三皇子顾伸坐在一旁的轮车上小声哄劝着。
已经十六岁的顾伸至今没有前朝参政,不光是因为其身体孱弱,还有便是因为其为人实在平庸,性子懦弱,说是废物也毫不为过。
“我才不要你那盏破灯,我就要这只白象的。”六皇子顾攸咬牙切齿的咆哮起来,小拳头不断在顾修身上捶打。
终于把顾修捶得烦了,轻轻抬手推了把顾攸的脑门,顾攸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顾攸,愣了片刻,瞬间嚎啕大哭起来:“顾修!你打我!我要让父皇打死你!”
记得顾修刚入宫时,便是因他要抢顾修从北荒带来的旧弓,顾修拧脱了他一条胳膊。君王顾鸿下旨抽了顾修五十藤条。
而今才仅仅过了一年,那些藤条留下的肿痛和伤痕顾修记忆犹。
可他依旧不想相让,顾修的性子原本就是如此,宁折不弯。
“六弟,别闹了,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么?”顾偃被顾攸的哭声吵得头痛,不由得出言呵斥一声。
不料,此言一出顾攸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顾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开始摔砸。
那模样和破坏力都像极了万寿节上那头黑熊。
顾攸摔砸东西的动静终于盖过了乐声和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听到嘈杂的韩墨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顾修出事了,挤过人群,现果然如此。
顾修手里提着一只宫灯站在一旁,地上还躺着个撒泼打滚的熊孩子。
还来不及问顾修所为何事,便见到缓步走来的君王顾鸿,还有那个听见儿子哭声的丽妃娘娘。
顾攸见父母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头便扎进君王顾鸿怀里:“父皇,那个狼崽子他打我!他又打我!您快点帮皇儿打死他。”
丽妃闻言立马将儿子往怀里一拽,反复检查着顾攸的身体:“我的儿,怎么样了?可伤到哪儿了?陛下不是都延请名师了么?七皇子怎么还是这样野蛮?瞧把我儿打的。”
“够了。”顾鸿出声制止,将母子俩的哭声都憋了回去:“偃儿你说,方才是什么事?”
顾偃便将方才六皇子顾攸是如何与顾修争执,顾修情急之下将其推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连带着一旁轮车上的顾伸也跟着点了点头。
“又是寻衅滋事,你如今几岁了?还这么娇蛮任性?胡闹起来也不看看场合么?”顾鸿的声音低沉严肃,吓得顾攸直接将脑袋埋在母妃怀里抽泣。
“唔,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可是顾修他都赢了那么多了,我就是向他讨一样东西而已,他若第一次便让给我,儿臣也不会生事了。”顾攸可怜巴巴的扯着顾鸿的衣袖。
顾鸿瞥人一眼,伸手便要去顾修手里拿宫灯,谁知顾修后退一步,沉声道:“父皇,儿臣不想让。”
看着顾修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那双淡漠的眼睛,顾鸿的脾气瞬间便顶到了头顶。抬手便甩了顾修一个巴掌:“忤逆君父,你个悖德不孝的东西。”
顾鸿带着脾气的巴掌很重,顾修的脸颊迅的由白转红肿起了一片巴掌印子,嘴里也跟着泛出一股腥甜。
顾鸿那一记响亮的巴掌让围观众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的顾鸿也有些诧异,自己方才为何会落下那一巴掌。此事是非对错分明,怎么看也不该是顾修受罚。难道他当真成了传闻中的庸君,已经昏聩至此了么?
他的确不喜顾修,不喜他性子左犟,不喜欢他总是不屈不挠,不卑不亢。对于他这个君父毫无敬畏之心。最主要的是,每次看到这个孩子,他都总会想起这个孩子的母亲。想起那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云烈,想起登基前的种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