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柳催雪蹲在地上洗着那面沾满鼻涕的白手帕,柳陌大步走来,他抬起头,往旁边躲了一下,还是被提起了后领,揪进屋子里。
衔玉急忙跟上去,见柳陌掐住他的后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柳催雪不哭不闹,只是空茫地睁大眼睛,脸蛋挤压在冰冷的理石面上。
衔玉试图推开柳陌,手掌却从中穿过。他在柳催雪的记忆里,虽然视角不同,却是感同身受。
大概是常常被这样对待,柳催雪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他在想那面帕子,掉在地上了。
柳陌什么时候走?等他走了,还得再洗一道。
衔玉看见柳陌两指并拢,将一缕黑雾从额心引出,那股黑色魔气有狩猎的本能,偏爱稚嫩柔软的灵魂,寻到了的食物,迫不及待就钻进了柳催雪的身体里。
柳陌掐住他的脖子把他脸转过来,他的声音低而沉,如毒蛇吐信。
“每次看到你,都不禁让我想起曾经懦弱的自己,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孩童那双剔透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一张扭曲的脸,柳陌五指渐渐收拢,柳催雪终于捂住脖子咳嗽起来。
这幅无能的样子,更触怒柳陌。可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他怎么反抗?
那一瞬间,柳陌心中是否有半分愧疚和不忍?小小雪不知,衔玉不知。
正如六岁的柳陌,也不知道当年的微风道人是否曾感到愧疚。
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柳陌表情有些微松动。他松开手,封存他的记忆,扔下他转身离开。
柳催雪躺在地上,晕过去了。
衔玉蹲在他身边,伸出手,还是碰不到他。
再一眨眼,到了傍晚,雪夫人风尘仆仆赶回来,柳催雪已经恢复了。
他不记得柳陌来过,也忘了曾惦记着要洗的帕子,他躺着地上,甚至都懒得起来,只是把脸埋进袖子里默默哭泣。
雪夫人只当他还在难过好友离世,抱着他哄了一会儿,侍女进来布菜。
桌上好多菜,还有蛋羹,那蛋羹上盖了一层肉酱,还有小葱,衔玉抽抽鼻子,好香。
“乖乖,吃饱饱了。”雪夫人哄着他,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衔玉坐在柳催雪的书桌上,两手撑着桌面,晃晃腿,打了个哈欠。
他想起有一年,洞庭大旱,水越来越浑浊,鱼虾越来越少,渔民歇业,航运受阻。
他还很小,需要吃很多东西,迫不得已离开洞庭去外面觅食,人间更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小衔玉只能忍着,他规定自己一个月只吃一顿,找到吃的,先让给那些可怜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