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英连忙抓了一把花生糖塞进她手里,“不是饿了吗,先吃点糖垫着肚子,爹马上给你做饭去。”
有了吃的,她果然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事,拉着柳催雪参观家里的大树、水井,菜园子。
蓬英同柳催雪私下传音,叮嘱他切不可提起衔玉,以及在南疆生的事。
柳催雪虽不解,也暗暗记下,与阮芽交谈时,旁敲侧击打听,从她言语间推断,她大概是忘记了衔玉。
原因也不难猜测,应是仙心石的副作用。
蓬英住在阮小花的卧房,阮芽有自己的房间,幸好东厢还剩间堆杂物的小屋,可以收拾出来给柳催雪住。
丫丫身体将将恢复,吃过饭蓬英又哄着她返屋睡觉,她拉柳催雪聊了一会儿天,实在抵不住,终于睡去。
蓬英给她盖好被子,领着柳催雪一起去收拾东厢房,进屋反手关上门,柳催雪迫不及待问:“到底怎么回事?”
蓬英笑得很是欠扁,“你问哪件?我的乖侄儿?”
柳催雪冷冷觑他一眼,蓬英见好就收,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同他讲了一遍。
“说来也是怪,此前我们百般试探,她记得在九华山的部分经历,唯独不记得你和衔玉,可今天一见到你,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蓬英摸着下巴,难道她一直都在装憨?那绝无可能,丫丫是真憨,绝不是装的。
柳催雪不由苦笑,“大抵是……我并不怎么重要。”
仙心石趋利避害,因为他不足以构成威胁,所以只一眼就便拨云见日,恢复记忆。
蓬英凝眉一想,“有道理。”
她不喜欢他,所以还记得他,柳催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蓬英以涤尘诀清扫房间,又换上了干净了被褥,“既然你不想回去,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丫丫的事,等小花忙完这一阵,我们再想办法。”
他带着孩子出来,小花不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孩子一直藏在魔域是查不出凶手的,仙心石也会有自然损坏的那一天,老拘着她不是长久之计。
老法子好用就再按老法子办,放丫丫出来钓鱼,再者,她如今这幅傀儡身并不值得人费心图谋。至少跟月华心比起来,不是什么千万年难得一见的至宝。
这房间里堆的大多是丫丫小时候玩的玩具,她长大了就不玩了,蓬英舍不得丢,一边收拾一边絮叨,“洗洗还能用,万一将来丫丫有了孩子,或是……”或是他跟小花……
嘻嘻,当着柳催雪的面,他没好意思说。
这种自内心的愉悦绝不是伪装,柳催雪不可置信,拉住他,“你当真,跟丫丫的娘亲……啊?当真?”
蓬英捡起一个布老虎,施术洗净收入墟鼎,“你还不信?”
柳催雪只觉得天都塌了,“阮窈,那是我师叔啊!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蓬英甩开他,“我没有追逐自己幸福的权利了吗,都是好兄弟,我也不瞒你了,我跟小花已经好了十七八年,丫丫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好上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十七八年……”柳催雪跌坐在榻上,这一句又一句,直劈了他个外焦里嫩。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质问蓬英,“你那么早就跟我师叔认识,你明明知道我跟丫丫是那种关系,你看着我心生魔障,竟一丝一毫都不向我透露?”
清徽院每年举办法会,蓬英都会跟着魔皇一起来参加,在清徽院小住一段时间,少则七天,多则半月,这期间蓬英都跟他待在一起。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蓬英在柳催雪心中的分量不是一般人可比,这是他少年时唯一的朋友。
就是这个唯一的朋友,一面陪着他练剑悟道,一面背着所有人偷偷跟阮小花好上了。
蓬英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早十七八年前,小花便折剑沉河,与清徽院断绝关系,她早就不是你的师叔了。而且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小花不喜欢你们清徽院的人,我是看你天天被你爹打,可怜你,才跟你交朋友的,你爹那人真不是个东西,我也烦死他了。”
柳催雪全身气血翻涌,“所以你跟我交朋友,只是因为你讨厌我爹,为了跟我在一起说他的坏话?”
蓬英心虚地摸摸鼻子,“起初是这样想的,可后来,后来我还不是拿你当好兄弟,每年生辰都给你备礼物。”
他还觉得很委屈,“小花不愿再跟旧师门有任何瓜葛,我没有因此与你绝交,已经……”
柳催雪腾地站起来,“绝交!现在就绝交!”
蓬英被他撵出门去,死扒着门槛不走,“我现在是你叔父!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不说这个还好,越说越来气,柳催雪掰开他的手指,“砰”地关上门,再也不想理他了。
到晚饭时,柳催雪已经想通,他本来也不甚在意,一下午闷在屋子里,只是在思考自己往后的去处。
他想到了云游四方的张梁,想到了立志化龙的衔玉,还有蓬英让他投效魔域的建议,丫丫也说大家可以一起生活。
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
这里很安静,和他孤零零立在山坡上那间竹舍一样安静,却也有迥然的喧嚣。
傍晚时人们农忙归家,走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孩子们追逐这打闹,高声尖叫;燕子归来,在旧檐下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