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替她做主。
阮芽还是不习惯魔域一成不变的天,什么时候,想看有颜色、有变化的天都成了一种奢侈呢。
魔域人出生在这里,倒是看习惯了,他们出去,看见外面的天,也会觉得怪,天怎么又黑了?天怎么又亮了?
她莫名想起了一场灰蒙蒙的大雾天,有人背着她在山上走,那个人的肩膀很宽,背很结实,在他背上很踏实。她不知道自己怀念的是那个人的肩膀,还是那场湿漉漉的大雾天。
那个人是谁呢?
还有一盘很大很大的月亮,她下意识地摸嘴唇,反应过来后自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想到月亮要摸嘴唇呢?是因为月亮好吃吗?
她日渐烦躁,一刻也不想多待。
蓬英找来一箱皮影,晚上放皮影给她看,她也兴致缺缺。
一个人,不好玩。
小树晒不到太阳,一天天蔫下去。
蓬英看在眼里,干着急,想了无数法子逗她,都不起作用。
不是法子不对,是人不对。
这天晚上,吃饭时,盯着碗里的大白米饭,阮芽想起,快清明了,得插秧了。
她们家不种,但她喜欢去别人家帮忙,帮谁家,中饭和晚饭就都在这家人吃,有时候夜里也不回家,跟小孩们睡一块,嘻嘻哈哈闹,能把房顶都掀翻,累了就你搭着我、我搭着你睡去。
那时候多好玩啊。
蓬英给她盛汤,她抬头,眨巴眨巴眼,脆生生喊:“爹。”
蓬英手一抖,汤撒了,碗也翻了。
阮芽赶忙给他擦手,“爹,没烫着吧?”
蓬英摆手,抬袖捂着脸,嘴里“呜呜”哼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芽给他顺背,“爹,你咋了?”
第二天一大早,蓬英就收拾好东西,带她回石头村了。放她走行,但他也得跟着去,去吧去吧,一起去吧。
娃都叫爹了。
*
柳催雪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境与现实交织着,从小到大,完完整整经历了一遍。
南疆的事结束,华清把他带回清徽院,他一直睡着,叫不醒。
梦里常常在流泪。
他忘记的,在梦里想起来了,那个心口空空、歪倒在椅子上的小女孩也想起来了。
可又是谁洗去了他的记忆?他似乎忘记了很多,这只是一部分。
柳催雪睁开眼,身下是冷冰冰、两尺多高的黑石台。
这石头是他的床,没有被褥,也没有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