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连萝里坊十字街、横街两侧全是酒馆、青楼和食铺,夜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衔玉只带她在最边缘玩耍,吃完东西,给柳催雪打包了食物,赶紧领着人回家,生怕她拉他去逛青楼。
次日一早,衔玉天不亮就醒来了,阮芽窝在他胸口,柳催雪也紧紧依偎在他身边,抱着他一条胳膊蜷成团。
浓雾从大鸟窝指粗的缝隙里流进来,空气潮湿冰冷,衔玉后知后觉意识到,白猿翁说得没错,是应该盖个房子的。
才刚过中秋就这么冷了,等到数九寒天,丫丫睡在这里头,不得冻成个大冰块。
他心中暗自有了计较,等从南疆回来,就把房子重修整修整,盖得又结实又漂亮,鸟窝也得弄得保暖些。
但现在得先干正事。
阮芽还困着,衔玉把她抱起来,拧了热布巾为她擦手擦脸,捏开她的嘴巴,以杨柳枝制成的齿木为她清洁牙齿,可谓无微不至。
她心安理得享受,闭着眼睛,让张嘴就张嘴,让吐水就吐水。
柳催雪那一板砖又把自己敲了回去,这时磨磨蹭蹭不愿起。衔玉对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凝了个大冰块扯他衣领塞进去,柳催雪立马就清醒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早上雾很浓,四野一片茫白,十步之外人畜不分。
便是在这样霜寒的秋日清晨,衔玉背一个牵一个,如山里朴实善良的老父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娃娃下了山。
进了城,闻见路边小摊上肉包子的香气,阮芽自动醒来,张嘴就要吃的,“包子包子!”
衔玉没好气,背着她过去,弯腰把人放在条凳上,“来十笼肉包子。”
“十笼?”摊主吓傻了,就三人,吃得完吗?
衔玉眉毛倒竖,“看什么看,瞧不起谁?”
一笼包子六个,每个拳头大,柳催雪一个人就要吃六笼,阮芽人看着小,胃口却很大,也要吃三笼,衔玉陪着他们吃一笼意思意思,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不用吃辟谷丹也不会觉得饿。
他一边吃一边想,以后干些什么营生来养她。帮白猿翁催债的话,一单能抽几成?还有干爹,让他老人家工钱的可能性是多少?他会飞,巡山的活计也可以揽下……
衔玉很认真在规划和丫丫的未来,他已经想好了,等事情结束,就买些礼物去石头村提亲,学着凡人的规矩,正儿八经把她娶回家来。
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他会好好教她的。
衔玉舀了两勺砂糖在豆浆里化开,手掌贴在碗边,以寒气中和温度,感觉能入口了,才推到她面前,“丫丫,你喜不喜欢我?”
她哪能说不,无论再问多少遍都是喜欢的,只是嘴巴太忙,吃吃喝喝没空说话。但也不能因此忽视他,于是直视他的眼睛,用力点头,态度十分陈恳。
换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来问,或许都会得到差不多的答案,这样的行径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衔玉并不在意,拾帕揩去她上唇一圈白色浆汁,“这样我就放心了。”
用饭期间,有妖兵来报,说清徽院的那几个道士,昨晚并没有在银花楼过夜,也未曾在客栈留宿,而是出城,回他们的老地方打坐去了,一整晚都没挪过地方。
衔玉赏那小妖兵一个包子,“知道了。”
饭饱,这次换衔玉在中间,牵着俩傻子出城。
赶早进城的商人已经在城门口排成长队,衔玉从偏门出来,华清似有所感,睁开眼,起身迎接。
衔玉把柳催雪推出去,这帮华字辈的道士算柳催雪的同辈,但他似怕极了他们,被推得往前踉跄两步,待看清面前的人,他脸色煞白,连忙往衔玉和阮芽身后藏,弯着腰,甚至不敢冒头。
“竞云君!”
一群道士围上前来,眼含热泪,柳催雪更怕了,蹲下身,双手抱头,不是衔玉及时拉住他,他怕是躲到阮芽裙子底下去。
“小雪咋了。”阮芽蹲下身,抱住他肩膀。
华清弯腰,欲搀扶他,还没碰到他,他便大声尖叫起来,浑身抖。
“竞云君,是我,华清啊!”
衔玉以手隔开华清,“干啥干啥!没看见他怕你,别碰他。”
华清不明所以,“他因何恐惧?是不是你害的!竞云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八个道士把他们围成一个圈圈,手握拂尘,严阵以待,衔玉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他中了赭红鬼伞的毒,变傻了,现在心智最多也就五六岁。”
这帮道士真是好没良心,衔玉跟他没完,“我倒是问你,他看见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你是不是欺负过他?”
“你放屁!”华容忍不住开骂,“竞云君乃掌院之子,修为高深,为人正直,是吾辈之楷模。”他双手抱拳,“我们尊敬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他。”
“就是。”有人附和,“我们谁有那么大本事欺负他,一定是你害的!”
衔玉挠头,这什么意思,说他比柳催雪厉害吗?
老实说,确实没跟柳催雪好好较量过,几年前蜕皮期,妖体衰弱被他伤了尾巴,也是意外。
巅峰状态下,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不等衔玉说话,阮芽先不干了,老阮家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她小腰一叉,指着这帮道士,“你们这些臭牛鼻子,胡说八道什么!小雪一直都是最乖的,不吵也不闹,今天看见你们他才会这么大反常,你们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