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萧逢和衔玉不在,文彦真人做得也很小心,绝不会有人现……
他还欲再言,衔玉不耐烦挥手,灰色蛊雕捂住嗓子,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衔玉起身,行至那文彦真人身前,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微眯了眼。
老道紧闭着双眼,身体软绵绵像卸了骨头。不等衔玉话,一侧有妖上前,两指按在老道额心,片刻后起身回禀,“元神出窍,跑了。”
“呵。”衔玉不禁笑出声。
还真是猜什么来什么,张梁那一套可真好用。
厅外围观的群妖哗然,衔玉闭上眼,再缓缓睁开,慢慢呼出一口气,周身寒气四溢,足下黑色的理石面白霜自外蔓延。
许久,在寂静的大厅中,他侧身,微偏了头,下颌线锋利如刀,声音幽幽响起,“挖了他一只眼,拔了周身的毛,和这老道一起吊死在城门口,让里里外外的人啊妖啊的,都好好看看。背叛的下场。”
他转身,低头漫不经心掸掸袍角,语声轻缓,“拖出去弄,别脏了地。”
妖兵领命,挖了灰蛊雕一只眼,用紫木棘制的杀妖藤勒死,依言将尸体运往山下。
衔玉转身大步回到座椅旁,对上一侧阮芽懵懂的视线,他弯着眼睛,咧嘴笑一下。
这一笑,如暖阳破冰,厅中黑色理石上的白霜顷刻间化去。
阮芽回以他一个甜甜的笑,衔玉冲她眨眨眼,撩袍坐下,抬手示意,“接着议。”
厅中紧张的气氛,也随这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慢慢恢复了活络松快。
灰蛊雕和文彦真人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槐树妖为了缓和气氛,率先说起今年外山梯田的灵谷收成,计划过些日子,准备收割。
上午被衔玉赶走的那帮女妖精这时偷偷围上来,抬着自带的条凳坐在阮芽身边,殷勤给她捏核桃、剥花生。
有只蝶精给阮芽剥了一大把五香瓜子仁,她眼睛亮亮地接过来,一捧扔进嘴里,幸福地眯着眼睛嚼。
又有一只花妖给她倒了自制的花蜜饮,她先是低头嗅,味道香香甜甜,小小喝了一口,觉得滋味十分不错,便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喝起来,喝完手帕擦擦嘴角,道一声谢。
衔玉刚来绣神山时,也有过类似待遇,但来时老玄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提防女人,说她们是温柔的陷阱,是甜美的毒药,会害死他的!
人家给他剥瓜子递茶水,他抬手就给掀翻了,质问对方是不是要给他下毒。他喜欢睡在树上,人家好心给他送被褥,他转头就给撕个稀巴烂,在一堆破棉絮里翻找,看里面是不是藏了害人的东西。
时间一长,众女妖终于意识到,这人脑袋八成有病。
加之衔玉本来脾气就差,还特别没有耐心,一根肠子通到底,在绣神山渐渐没了女人缘。
后来遇见个缺心眼的丫丫,刚出山时那股子戾气已经被磨去了许多,丫丫没心没肺,很大方不跟他计较,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再看一旁的柳催雪,自打这群花蝴蝶飞来,他就一脸不耐地拧紧了眉毛,甚至都不愿意跟她们坐在一起,站到墙角去。
道士和妖女,天生就气场不合,更别提柳催雪本就是个古板的性子,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他已如见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柳催雪端着糕点站在墙角,冲着阮芽挤眉弄眼,叫她过去。
阮芽身陷温柔乡,有人喂食喂水,揉背捏肩,美滋滋乐飘飘,只当作没看见,心中叹息,小雪真是不懂享受。
众妖女一看,这必然是衔玉亲生的,没跑了,什么小花招都不用使了。这爷俩都是缺心眼。
只是衔玉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老婆呢?
趁着阮芽被按摩着肩膀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有人趁机打听,“衔玉平时对你好不好啊?”
老实说,衔玉刚才那副样子才是他们常常见到的,他永远臭着一张脸,很不耐烦,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十分的瞧不起。
他要是冲着谁笑,谁就要倒大霉了,谁要是敢跟着笑,他必然会上前掐着人家的腮帮子问:“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一点不夸张。
她们不知在洞庭时的衔玉是什么样子,刚来绣神山的衔玉就是这样的。像一只拱着脊背炸毛的猫,见谁都要呲牙凶狠地低吼。
只是没想到,衔玉竟然也会冲着人不含一丝恶意地笑,甚至带了几分安抚的宠溺味道。
阮芽半个身子都陷进人家怀里去,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娘亲抱在怀里,她傻呵呵笑,“衔玉对我很好,他带我吃东西,还给我买衣服,衔玉是天下第一好。”
“哦——”对方意味深长。
还以为衔玉对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呢,原来还是知道疼老婆的嘛。
不过买衣服吃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这都是做相公的分内之事,不疼老婆的男人,不配有老婆。
当然大家其实都不是很关心这些问题,看衔玉对她那宝贝劲儿,走哪都牵着,为了老婆儿子都不要的架势,大概也是个妻奴。
万和城回来的小蜘蛛说,衔玉三十年前就成亲了。如此想来,他初到绣神山时那疯狗样,也能理解,为了老婆守身如玉嘛。
闲话差不多,进入正题,适才那女妖又问:“衔玉那方面,好不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