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郁听到王美丽在,心松下又马上吊起,他知道若是她听到电话肯定会不舒服。她非常不喜欢约束感。
金郁识相地说,没事。于是电话便挂断了。
活着就行,没出车祸就行。她这么个性格实在不需要他这种周到的关心。
他问出隋唐的时候完全没多想,看到她的表情涌出了古怪。
她很少面对问题会犹豫的,好在,她下一句没让他意外——
王美丽诚实道,“一个男的,很帅,很酷,也很有钱。”
“然后……你?”
“我很容易心动。”她扯扯嘴角。
金郁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手一软,王美丽两腿自腰际滑脱下来。
“哦。”他不想问了,感觉问下去会心情不好。
“不问了?”金郁转身吃包子去了,王美丽倒是被卡得不上不下,“确定?”
金郁不确定,但那一刻的他没对隋唐抱有多少怀疑。他后来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可以忽略掉这么重要的线索和人物,一条道走到死局的黑。
感情真是让人盲目。
王美丽很清醒,知道金郁和她道不同,不应继续为谋。但她忽然在此刻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再多说一点,再诚实一点,金郁会像以前遇到的男人一样,变得不可捉摸。
人刚开始都是不同的,后来又都相同了。
她很好奇,金郁如若明确了隋唐与她保持的关系,他会如何?
但王美丽还是很理性地把这个好奇憋了回去。她今晚不想一个人睡。
这一番不齿的挣扎,只是一个抬眸微笑的功夫。他们谁都没有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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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好似是个很大的命题,明明俗套,又总谈不尽,原因或许不是它大,而是它太小,小得看不清摸不透,就被攻陷了,小得抓不住巩不牢,就被溜跑了。
王美丽不齿爱情,秦甦近墨者黑,也不齿过一阵,后来近朱者赤,活成一颗行走的红色爱心。
王美丽对朋友的爱人抱着别扭的兴。又好奇,又要用不屑包装这份好奇。
在她眼里,一个温润老实还家境良好的钟情男子应该是便便大腹、地中海缺、拇指捻佛珠的中等个儿男人。即便看过秦甦的婚纱照,王美丽也坚信那是修图师的努力,而非命运的眷顾。瞧,她对爱情两个字有多绝望。所以当秦甦和她老公手牵手出现时,王美丽下巴都掉了。不可以比婚纱照还要帅,这违反人类认知。
这样的男人不渣才怪。嗯!
一整个饭局秦甦都在盘问她弟弟和老板最近谁翻牌比较多,王美丽则马马虎虎应付朋友的八卦,注意力全落在了她老公身上。
世上有这么完美的样本?
不不不,一定是时间还没把本质抛光。
室外冷,秦甦倔强地要在露天餐桌上用餐,高脚杯里燃了根鞭炮样式的仙女棒,她老公蹲下身给她拍照,拍完赶紧抓过外套给她披上,贴心得就像他体感到了她的冷一样。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对璧人演戏一样的和谐,心里暗暗打赌,这个男的一定会渣的。唔……会不会是人工智能投放市场的随机样本?
想是这么想,但目送他们上车、离开,王美丽步入孤零零的夜色,人仍是像吃了高热量的甜品,双手抱臂紧紧箍住自己,满足地笑了。
她的心里,过去和现在打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渣男庸男的数量质量不分伯仲,最后杀出一枚变量,把局给搅了。
金郁的两个大行李箱还是搬了过来,就像突然驻扎的他一样,房间也是突然被堵上的。忒小个公寓,被他慢慢填满,满得不能呼吸。
有时她半夜回来,会对着阴影密度怪异的屋子呆,到金郁醒来,到自己酒醒。她会打个激灵,埋下一枚不敢吐出来的问号:我不会真的在恋爱吧?
她对这个世界很多事都有捣蛋欲,她想撕掉君子的面皮看他们放浪,想戳松肌肉男紧绷的肚皮捏捏脂肪,还想看好男人在道德与欲望之间挣扎,露出紧锁的性感眉头。
时间是真言剂,没人逃得过,而酒精是真相的催化剂。
她给不饮酒的金郁灌酒,等他眼里的光晕落定在她脸上,王美丽两手托腮,一脸真挚地盘问他什么时候找房子。前一秒他还在痴笑,听她说完马上就严肃了,一言不坐着,唇抿得紧紧的。
他好像知道,一旦撤离出公寓,他们就很难维持这样的亲密了。王美丽很贼,像个不倒翁,你左推右搡她都不倒,你左扶右稳,也控制不住她。
“床很小,有点儿挤。”
“那我再抱得紧一点。”
“行李好碍事啊,我的公寓太小了。”
“那我们找一间大的公寓?”
“我们?”
“不然呢?”
王美丽试图用不伤害他的方式把他挤出生活,但无奈,他像是贴身的海绵——知道他是异物,但他又太柔软,凑合放着似乎没什么不适。
她跑去深圳参加酒展,夜宿酒店第一周持续失眠,她躺在陌生的酒店大床榻,紧紧把枕头熨帖沟壑间,陷入迷茫。
她摸索手机,想起自己有一阵没打开约会软件了。忙得四脚不着地的时刻很多,但忙得失去猎奇心,这很罕见。她以前越是压力大,越是喜欢用身体的失控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