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齐宴打了声招呼,随即起身走到室外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温佑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一直没回消息?”
他的心情听起来并不坏。
段殊努力提高声调,让话语里透着应有的雀跃:“太忙了,又颁奖又采访的,晚上还有聚餐,很多人敬酒,刚刚才空下来。”
“敬酒?你才结束了激烈的比赛,少吃刺激的东西比较好。”
“嗯,我喝果汁。”见对方适应良好,段殊主动提起自己的隐瞒,“哥,抱歉,一直瞒着你,因为我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拿到名次,万一输了,我会没脸面对你……你下班了吗?吃饭了吗?”
“今天加班,在医院随便吃了一点。”弟弟的关心对温佑斓而言很受用,连声音里都带上笑意,“输赢都是暂时的,幸好你平安凯旋了。对了,比赛已经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温佑斓的宽容和不计较,段殊微微有些诧异。
“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就启程回来……你不怪我吗?”
他以出去集训的名义,对温佑斓隐瞒了这场生在沙漠里的危险比赛。
“我说过,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温佑斓耐心道,“我看到报道了,这场比赛的安全措施做得很好,你也没有出事。怕我担心所以没有事先告诉我,我能理解,为什么要怪你?”
“你总会长大的,会有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想阻拦你的追求。”
温佑斓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充满了真挚的关怀。
“虽然我能理解,但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了。”他的语气低落了一些,“被欺骗毕竟不好受。”
对于这番言辞恳切的话语,段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踌躇了片刻,才状似懊悔地应道:“下次不会了。”
听见他的许诺,温佑斓很快转移了话题,声音更为柔和:“今天开心吗?”
在见到庄樾之前,他当然是开心的。
段殊显然不能对温佑斓提起他内心的种种纠结,只能若无其事道:“开心,沙漠里风景很好,拿冠军的感觉也很好。”
闻言,温佑斓停顿稍倾,然后笑了起来:“那就好,不要忘记你之前跟我承诺过的事。”
段殊和他承诺过什么?
他想拥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然后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可以随意挑选自己的搭档——他会换一个不再隐瞒自己的搭档。
还是他体谅哥哥的辛苦,想要更快成长,让哥哥不再那么累?
段殊没尚未得及确认,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有其他人来叫温佑斓了。
“又有一台手术要开。”温佑斓似乎疲惫地叹了口气,同他道别,“我先挂电话了,定好回来的机票之后记得告诉我,我来接你。”
最后他顿了顿,才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我来接的话。”
电话挂断,在规律的忙音里,段殊觉得自己从那句话里听出了退让,和隐藏起来的落寞。
温佑斓是真的想通了吗?
还是他同样在演戏?
他暂时想不明白,决定先放下这团乱麻,再观察一段时间。
也许他可以征求齐宴的意见,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很熟悉,可以对彼此交付更多的秘密。
故事里的齐宴拥有现实里的齐宴一样的敏锐,或许能从他的话语里窥见这个故事未来的走向。
这样想着,段殊收起手机,往回走去。
西北夜晚的风很苍凉,毫不留情地刮擦着面颊,聚餐的院子里牛羊肉的膻味很重,段殊特意走到了一个空旷无人的角落里透风。
当他正要走进灯火煌煌的内院时,忽然间听见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对不起,虽然现在说这句话已经很晚了,但这是我欠你的。”
那个人的声音里含着浓烈的愧疚:“对不起,齐宴。”
段殊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正站在树影里,可以看见前方的立柱旁有两道身影,是齐宴和庄樾。
他们离正在聚餐的人群并不远,只是走到一边方便说话。
齐宴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但段殊能清晰地看见站在他对面的庄樾脸上急切的神情。
“后来我才意识到,你那个时候说退赛是在保护我。但之前,我被自己的嫉妒蒙蔽了,我以为你彻底看不起我,甚至不愿意好好完成那场比赛,直接甩手离开。”
“所以我没有主动替你解释,让你一直承受了那么久的骂名,这全都是我的错。我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否定,没有再上场,没有再跟任何人搭档过,你也是这样,对不对?”
“因为你是我开始玩赛车的第一个搭档,我也是把你领进这个世界的人。最初的人离开了,一切都变得很奇怪……”
“现在我已经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不会再觉得不甘,也绝对不会再生那样的事,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惜我花了很久才明白。”
听到这里,段殊已经预料到了庄樾即将出口的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你是天生的车手,不应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庄樾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我们之间有更长的磨合时间,如果现在能重开始,一定能给你带来更好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