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急切地伸到眼前的话筒,黎嘉年神情不变,他轻咳一声,一个略带伤感的故事便娓娓道来。
“我们的确是双胞胎兄弟,但我也才知道不久,也许有人还记得前段时间的那个慈善晚宴,我是在那里才意外见到哥哥的,当时我想,怎么会有和我长得这么相似的人,这不应该是巧合……”
“哥哥也这样想,所以我们去做了亲子鉴定,才现我们竟然是同胞兄弟。”
一半真实,一半虚构。
他身边的段殊安静地听着,在这间挂满油画的画廊里,色彩浓郁的画面映照下,情节曲折的奇情故事慢慢织就。
“但是你们也清楚,爸爸去世了,即使在去世前,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我的存在,更别提连我都不知道的哥哥,而我的妈妈在爸爸抛下她不久后,就因为悲伤过度而精神失常了,她常常不承认我是她的儿子,还会说我是骗子——也许很快,你们又会听到她这样说。她不记得我,当然也不会记得另一个早就失散的儿子。”
黎嘉年跟他甚至没有提前商量过答案,这是他信手拈来的故事。
“所以这段时间里,我跟哥哥在试着一起拼凑出事情的原委,妈妈当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但那时已濒临失常的她把这两个婴儿当作了最痛恨的仇人,瞒着家人把我们遗弃了,后来也许是母爱的本能令她捡回一点理智,又想将我们找回来,却只现了我,当时看起来要更健康些的哥哥,被过路人抱走了,我们从此拥有了不同的命运。”
听着他平缓的叙述,媒体们不断出惊讶的声音,也有人提出更尖锐的问题:有没有鉴定报告?有没有当年的亲历者?
黎嘉年没有理会他们,对外人解释自己的私生活本就不是他的义务,他单纯地享受制造故事的乐。
“因为妈妈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所以她反而以为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婴儿不过是一场幻觉。”他叹息道,“这些年,我和哥哥在不同的家庭里长大,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但过得都并不好,这也许是骨肉同胞的分离所带来的不幸。”
“但是幸好,现在我们重回到了对方身边,我很感激那场晚宴,和那个邀请哥哥去参加宴会的人。”说到这里,黎嘉年充满依恋地看向身边人,“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会跟哥哥一起分享。”
这是媒体们关注的焦点,当即有人高声道:“您的意思是要跟哥哥共享遗产吗?”
“共享遗产?”黎嘉年状似错愕地看着那个提问的人,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当然不是。”
人群里传来一片哗然,在莫名其妙的兴奋里,镜头对准了段殊的反应。
段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知道黎嘉年会抛出一个更精彩的回答。
“不需要共享,因为我把所有钱都交给哥哥了。”他脸上的笑容天真又明朗,“我比哥哥更早地过上了优渥的生活,那时哥哥还在为生活所累,这是我对哥哥的补偿——但不止这么一点。”
镜头外的媒体,屏幕前的观众,纷纷陷入了难以置信的寂静。
黎嘉年环视着周围高悬的油画,仍继续说着:“哥哥也有很好的绘画天赋,或许比我更出众,所以我会教哥哥画画,我们的画会一起放在画廊,会一起开办画展……直到哥哥的成就彻底过我,到了那时,就变成哥哥教我了,对不对?”
他亲昵地问身边人,然后换来一个温柔的回答。
在众目睽睽之下,哥哥抬起手,轻轻地抚平他被风吹乱的尾:“我希望你开心。”
这座画廊里原本唯一的人物画,那幅在荒原地狱中定格的少女画像旁,已挂上了另一幅人物画:红褐交错的世界里,独行的纯白身影,那是段殊画的第一幅画,他眼中的黎嘉年。
金钱的去向是感情最有力的“证明”,媒体们集体失语,在这乎寻常的答案面前,他们的想象力失去了用武之地。
当喧嚣散去,画廊重归往日的气氛,黎嘉年意犹未尽地凑到了段殊耳边,小声问道:“所以,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
段殊站在那两幅相似又不同的油画前,笑着回答他:“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他上一次站在这里观赏油画时,身旁同他对话的人是戚闻骁。
那是一个很容易被看透的华丽草包。
电视上,这则娱乐闻的报道接近了尾声,画面定格在兄弟俩低声交谈的身影,面上的惊诧始终未能散去的记者还握着话题,喋喋不休地分析着这个不同寻常的豪门故事。
“……不得不说,黎先生对哥哥的感情显然非常深厚,甚至愿意将名下的财产都转移给对方,那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据之前流传的统计数字,光是不动产就有……”
富丽堂皇的房子里,戚闻骁看着电视屏幕,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地狱。
他迄今为止目空一切的人生,全都建立在父母的财富与地位之上。
曾经被他戏耍的那些人,一概都卑微平凡,所以才能任他拿捏,有时是金钱,有时是权力,有时是处心积虑的戏弄,他们无力抗击。
正因为如此,戚闻骁始终怀有高高在上的心态,他的恶意,他的依赖……全都是他居高临下的施舍。所以即便在温泉酒店中,他对段殊的追逐遭到了巨大的挫败,他也依然不觉得绝望,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毫无背景的6执争不过他,曾经虚荣的段殊也不可能抵挡住他此后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