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上桌,又一边喝粥一边调侃她:“昨晚你帮我脱的裤子?”
她正夹着菜,也不看他,说:“以后少喝点儿吧,这么大个子,喝大了连个扶你的人都没有。”
他笑:“这段时间忙点儿,应酬多,我可不爱喝那玩意儿。”
俩人没多说什么,姜戍年恹恹的,精神不太好,许是昨晚没睡好,吃了饭便又上楼补觉。这一睡又是仨小时,天阴似夜幕降临,他转醒时头晕脑胀,费了点劲儿才睁开眼。
接着便浑身燥热,绵软无力,起身往上坐时才看见半趴在床尾的冯殊阮。她蜷在地毯上,缎子似的黑散落半个肩,愈显肌肤嫩白,身旁的案几放着药和水杯,身后是金色月季花团的罗马帘。
他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床尾的冯殊阮正巧醒了:“别动。”
声音方有将睡醒的沙哑,接着她起身走过去,揭了他头上的毛巾,往他嘴里塞了一温度计:“你烧了。”
他这才弄明白,笑了笑,说:“最近太忙身体也弱了,淋了场雨就烧了。”
因口中含着温度计,那声音含糊不清,像咬着一颗糖。
冯殊阮看了他一会儿,道:“钱是赚不完的,你不用这么拼。”
他眼睛带笑,继续含糊着说:“那不行,我一个人怎么都无所谓。”许是嫌说不清,便抽了温度计,声音刹那敞亮开,“好赖你跟这儿住着,回头你哥知道我没拿最好的伺候你,不得找我麻烦哪。”
说完又乖乖把温度计放回嘴里,笑意满满看着她。冯殊阮和他对视,眼里却无笑意,像是忍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你别这样。”极短暂停顿的刹那,连空气都凝固了,姜戍年来不及反应,却听她接着道,“你帮他转移财产,他拟好合同骗我签字,后来又将我扫地出门……这些事儿,我都知道了。”
他当下一惊,嘴里的力道没了,那温度计从口中跌落,挨着被角,啪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那一刻也不觉得头晕,全天下只剩下着急,连呼吸都快起来,吐出的字儿都喘着气儿:“你听我说,我当初真不知道他是你哥,要是知道……”
想起第一次和她说话时就已经知道,后来不什么也干了,顿时满心都没力气,接着道,“罢了,我就一混蛋,我他妈不是人,阮阮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想弥补,我会把你失去的连本带利亲自交到你手里……”
他接近语无伦次,冯殊阮打断他:“我知道。”
空气又瞬间凝固,俩人好一阵没说话。
姜戍年想想觉着不对:“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我真知道。”她说,“前段儿在外租房,我和他见过面。”
他渐渐彻底安静,百密终有一疏,当初犯什么混非把人逼走。转念又想到她这次回来,早就知道
一切,却一声不吭看他像个傻帽儿似的为她拼命赚钱。一时可悲又可笑,瞳孔全是彷徨,定定看着她:“你怪我么?”
她盯着脚下柔软的地毯,好一阵才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要不是你,我还真没地儿待。”又抬头看着他,“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怪你。因为钱对我来说,还真不太重要,伤的是人心。”
他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一直怕她知道真相怪他,等她不怪他了,心中却空落落。她不怪他帮忙抢了她的钱,只怪冯沐川伤了她的心,这说明什么,他十分清楚。唯有对一个人没有感情,才会无论怎样都伤不了她的心。
他顿了顿,压制住胸口一阵阵的疼,问她:“你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跟我回来?”
她在灯下坐着,头顶被光晕染,久久没有应答。
窗外阴郁的天又开始下雨,淅沥沥敲在玻璃上,响声越来越大,风也刮得植物东摇西摆。他想起她第一次跟他走,是因为躲避何冰寒,这一次跟他走,却早已知道一切,知道他犯了错,知道他想弥补,甚至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却偏偏不能给予同等回馈。
他温柔的眼睛散柔亮的光,像无辜中箭的小动物,放低了声音说:“是因为可怜我?”
她呆坐在床前,良久,道了声:“是。”
☆、第二十六章
他久久不动,就那么看着她,接着笑了笑:“你大可不必这么做。那天见面,你如果实话实说,我也不会强留你。”
那口气带着怒火,却少了几分锐利,许是因为生病,更显苍白颓然。
她说:“我在你这儿白吃白住那么长时间,回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眼无波澜:“不算白吃白住,你不是给钱了么。”
她顿了顿,道:“我不是又住你这儿了么。”
他颓然一笑:“你倒分得清楚。”
窗外的雨急如鼓点,屋内的人相顾无言。
冯殊阮微低了头,回想那天遇见冯沐川,当时她背着琴,电梯打开的刹那,冯沐川西装挺站在她面前,旁边还站着他的秘书。
她错愕得没什么反应,冯沐川却很淡定,叫秘书推迟会议,再笑眯眯招呼她:“终于见面了。”
然后携她往外走,去了隔壁咖啡厅,她激动半天才问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
冯沐川在她对面坐下,和煦地看着她:“回来一阵儿了。”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怎么,姜戍年对你不好,还让你出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