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应该比我聪明”。
江烛死了,带着公孙殊一起,小白昼没有哭。
周汲死了,长大的白昼失去了对他最好的人,但也没有哭。
他师父说:“无尽海茫茫接天,有的是水,不差你一滴眼泪,你还是留着吧。”
江白昼亲手把他师父的遗体抱进海魂舟,举行海葬。
在大长老的唱诵声里,涌动的浪头推走了江白昼最亲近的人。
海鸟哀鸣,夕阳西下,他站在海风里,仿佛被风吹走了魂魄,躯体化为无尽海十三岛的一块礁石,从此用一生守卫它。
江白昼醒不来。
无数的画面在梦里掠过,最终出现的是一朵花。
破庙,神像,孤独盛开的烧雪。还有一个……不止一次在他面前红眼睛的人。
江白昼被熟悉的声音拉回现世,缓缓睁开眼。
这是一间光线幽暗的房屋,油灯燃着,如豆的灯芯微微摇曳,他躺在床上,闻到了饭菜香。
略微偏了下头,往床下看,一张饭桌前坐着三个人,正是龙荧、龙心和姬云婵。
他们似乎正在谈论吴氏一门的历史,讲到“吴阔出海”时,现他醒了,一齐回过头。
姬云婵惊喜道:“昼哥哥,你终于醒了!”
龙心仍然穿着斗篷,但面纱摘下了,露出一张完整的面容,笑意羞赧而柔和,问他:“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龙荧则没有说话,只盯着他,沉默得很微妙。
江白昼也盯着龙荧。
不知为什么,突然下意识地打量起他来。
毫无疑问,龙荧是个长相出众的人,五官深刻,不苟言笑。虽然他在江白昼面前经常撒娇,但那种撒娇是一种刻意而为的讨好,他本人的确不爱笑,和江烛一样,最喜欢沉默地盯着江白昼。
以往龙荧的沉默是锋利的,如他本人,削薄如刀,蛰伏如凶兽,带着一身天不服地不忿的杀气,仿佛将要伺机而动,给予江白昼致命一击。
但现在他莫名变了。
他的沉默突然沉重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如山峦般压在他心头,几乎要将他压垮。也令他无暇再想如何攻击江白昼,只“忍受”这一件事,就快要耗干他的全部力气。
他好像,很痛苦。
“……”
江白昼奇怪于自己竟然变得如此敏锐善感,以前从来现不了这些,现在它们突然清晰了,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眼睛和心里,仿佛压住龙荧的山峦,也压上了他的心头。
江白昼试图起身,龙荧立刻过来扶他,将他半抱住,附在耳畔低声问:“要不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