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两年很少会想到从前,儿时的惨剧太触目惊心,每每想起都会痛心疾,又总会假设,如果当初没有高家作祟,他的父母也还在世,那如今会是什么光景?
估计他们一家会过得很幸福,他也不会小小年纪便为了生存四处奔波,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步步为营。
不过事到如今,顾准也释然了。人生总归免不了有几桩遗憾,就连太子那样的出身,也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是他了。早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才换来如今的他。现在日子成家立业了,想必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欣慰吧。
顾准松了一口气,转头与沈令仪道:“走吧,去见长乐起床。”
沈令仪敏锐地察觉到方才顾准的情绪有些波动,只是她什么都没问,幼年丧母,沈令仪自然能体会到顾准如今是什么心情。于是沈令仪只顺着他问道:“这会子叫他们起床是不是太早了?”
“日上三竿了还早?从前在盐官县的时候,我可从来不许他们睡懒觉的。如今来了京城,陈姑姑面上苛责,每每都拿着戒尺吓唬他们,实则对他们也纵容的很,只要是两个孩子的要求,便总是会应的。一个陈姑姑,一个韩将军,这两人都恨不得把长乐给宠上天去了。”顾准自然地跟她说起家中诸事,并没有将沈令仪当成是外人。既嫁到了顾家,祭拜了他的父母,那往后他们自然是一家人,“长乐那个小丫头嘴太甜,可会哄人了,你可不要被她哄了去,该教的时候还是得教的,不能有这个小丫头的性子胡来。”
沈令仪何等的聪慧,当即明白过来,这家里最受宠的怕的是这位小姑娘。
她也立马知道了其中的“度”。
宠竟然是要宠的,但教也是得教的。顾家没有正经长辈,往后教养小姑子的事儿,除了陈姑姑,她也得帮衬着。不过她都已经嫁过来了,对这件事也自然责无旁贷。
初至顾府,沈令仪适应得很好。
夫君没有不好的习性,身边更就没有什么莺莺燕燕,陈姑姑本就是个通透的,不会过问她的事情,那位韩将军一心只在练武上面,也是个好相处的。至于长安长乐,但是一个比一个的乖巧伶俐,叫沈令仪都不禁惊叹,她的公公跟婆母怎么这么会生孩子,伸出来的一个比一个讨人欢喜。
原本事事如意,沈令仪也该安心了。她甚至都想着,要不先在府中教养长乐半年,之后再提学医之事。
她这边都想着先行退让,可回门前一日,顾准竟然递给他一卷古书。
沈令仪一番,竟还是本医术!
她有些愕然,不知顾准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准的回答也出乎她的意料:“早前就有所耳闻,都说娘子醉心于医术,颇有天赋,既有天赋便不能被埋没否则便是暴殄天物了。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一卷医书,我是看不懂的,不知娘子能不能看得懂。”
这……
沈令仪喉咙堵,手里却紧紧的握住那卷泛黄的医书。她知道顾准是什么意思,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剩下两个字:
“多谢……”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沈令仪展颜一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她何其幸运,能够嫁给这样的人?
顾准却感觉丢了一个大包袱,他从来不觉得妻子学医有什么不对的,男子能行医,女子为何不能?他从来也没希望自己的妻子只困于内,宅一辈子相夫教子。人总得有些追求,才不至于活得浑浑噩噩。至于那本医书,是他让系统根据之前得到那本摘录的,顾准倒是很希望妻子,能够借着这个有所作为。
他并没有这个天赋,不过好在,他娘子有。
顾准这边婚燕尔,殊不知朝中却为了税粮改革一事,再次闹翻了天。
第197章出行再次微服私访
关于税粮改革一事的争论从未平息,尤其是近两年,随着李况在盐官县的改革起效之后,要不要将税粮改革推行至整个大梁便成了一大难题。
若按着皇上的意思,这改自然得改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法子推行之后究竟会遇上何种阻力。皇上对自己倒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他耳根子软,容易听旁人的话,若是届时因为这事起了什么乱子,再有什么奸佞小人在他耳边煽风点火说些坏话,他会不会因此对李况有所不满呢?
苏贵妃这样伴他几十年的老人,他尚且能说冷下来就冷下来,更何况是旁人了。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坐在这皇位上的人是他,任何动摇国祚,动摇社稷的事情,都是他所不允许的。如今他是能公正地看待变法之事,也能公正地对待李况,可往后能不能一如既往的公正,皇上自己却不知道。正因为担心,他才迟迟都没有下定决心。
刚好,朝中也有不少人阻碍变法。
李况这么一改,得罪的几乎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地主了,谁也不想多交钱,真推行起来,李况就成了众人抨击的对象。他反正是皮糙肉厚地不怕,可旁人可要多交许多真金白银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支持变法的人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如此闹哄哄地吵了几天,顾准的婚假也到头了。
齐王在京城里头逗留的时间并不长,西南边境一带离不开主帅,他只是在京城里头参加了女儿的婚礼,而后便离开了。
顾准陪着妻子送了齐王一程,便准备去翰林院上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