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太宰又有些想要苦笑。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从来到Lupin,就已经接二连三好几次想起主世界的那个家伙了。但是这毕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宰有一瞬间微微低头,对照着吧台上方昏黄微黯的灯光,凭靠着酒瓶上玻璃的反射,他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恍惚间竟错觉另一个自己像也曾身处这间酒吧似的。
……算了。他一定是疲累得过了头。在这里犯什么傻啊。
太宰挥去了这个荒诞的念头。他的手指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略过了威士忌酒,轻轻放在琴酒酒瓶上。
他调酒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生疏,像是第一次调酒似的;但学习的度又是这么快,没多久便翻找出了自己所需的酒具与材料。太宰把冰块放进摇酒壶,等用苦酒洗过酒杯后便把冰块倒出来,接着又往摇酒壶里倒进琴酒和贝尔摩德苦艾酒……想了一下之后太宰调整了比例:果然还是甜一点比较好。摇晃均匀后太宰便把酒倒进酒杯,装饰的时候太宰犹豫了一下,他在薄荷、柠檬与橄榄之间选择了绿色的那个。——完成了。这就是一杯干马天尼。
端着酒杯,太宰做到了酒吧台前、最里面的位置上。他把右边的位置全部空了出来。
现在,空气里已全都是干马天尼的酒香了,它萦绕不散,像是忠心耿耿而黏人的大型动物,不知为何总能想到只银白长毛的大型犬似的,或者小型而优雅的猫。……哎呀,这个联想也太过于无厘头了一点吧?哪怕没有人吐槽也不能这样天马行空。太宰被自己奇妙的比喻句给逗得扬了扬嘴角,低头啜饮了一口酒。无色透明的酒液轻轻一动,倾倒进男人的咽喉。
“……”
等一下、
就这么等待的话,会不会太尴尬呢。
太宰治本不应该这样想的。他从来不是缺乏自信的人,但是到了这时竟有些紧张。他想着该不会气氛僵硬到没话可说……不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呢!那就是互相惬意地一边喝酒一边欣赏音乐与美声吧。最终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太宰从吧台椅上伸直长腿走下来,凑到角落的唱片机前。他也没自己亲手用过唱片机,但是捣鼓了两下之后唱针便流畅地转动起来,从那张本就放置在原处的黑胶唱片里,传来爵士风格温柔的女声。
歌唱着离别,是很好的曲子呢。
太宰为这命中注定般的巧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安心地闭上眼睛:
能够诉说“再见”的人生,不是很不错的人生吗?
他坐回了原处。这一次太宰再也不感到不安了。酒香,暗黄的灯。吧台。烟草味道。木质楼梯。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已经等待许久了,用千千万万次人生。
这一刻太宰不知为何感觉左边肩膀传来贯穿筋骨般的剧痛,这一刻太宰抬起了头,隔着长长的睫毛望向来人。
然后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勉强算是有的微笑。
“呀,织田作。好久不见。”身穿黑外套的青年说道,“喝一杯的话是不是还早了点儿?”*
第21o章38
在开始向前进行的时间之中——
没有人能够观测到的时空缝隙里,滞留着人类形态的两个少年。
毫无疑问。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通过时之政府签订了契约、同时身为万千世界中唯一本体的,刀剑付丧神。
同上一次一样,两把刀剑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锚点。
“……药研、哥!!————唔?!”
刀片般的飓风之中,五虎退痛得蜷缩了一下肩膀,上半身不由自主便向后仰去。被风刃割伤的肩膀喷出一道血箭,转瞬间便被乱流席卷而去,不知消失在了何方。
没有人知道时空乱流的凶险,在上一次之前刀剑们也并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在既没有时之政府罗盘、这个世界上也并没有与刀剑相关锚点的情况下,这两位短刀被迫明白了这个道理:
再不抓住一条“缘线”降落到这个世界里,若说是被时空乱流无差别攻击直到碎刀……
也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
但是、
但是……
隔着无规律的飓风,两把短刀互相对视了一眼。
掩藏在或温和或怯生生的两双眼瞳深处,是付丧神们剥去人类外壳、独属于冷兵器的锋锐刀光。
他们并不知道之前生了什么事情,在各人怀揣着不同目的相互交锋的时候,唯独两把短刀、是被排除出局的那一个。
唯独明白的,只有——
“已经失败了”。
这样的事实。
这让刀剑如何甘心?
就算外表上看起来再怎样年龄稚嫩、擅长与人相处或怯懦可欺,本质上,他们也是几百年间挥舞于战场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敌人鲜血的凶器啊!
只一眼,两把藤四郎家族的短刀,就明白了自家兄弟各自心底的想法。
“……”药研藤四郎张了张口。他没有劝说五虎退放弃的念头,反而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
停顿一秒之后、
“准备好了吗?退!”
药研厉声问。
“是!现在开始吧,药研哥!”
五虎退握紧刀鞘,大声回答。
沉睡在与人类日常相处的表象之下、沉睡在无尽等待的缄默里、沉睡在类人的血液深处,独属于冷兵器的那股凶戾,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