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山路狭窄,要先让搭载伤者的车开出去。天亮后,再由交警指挥疏散堵车。
周达非让司机去睡觉,自己和丁寅轮流守了一夜。第二天,车辆开始缓慢疏通,快到晌午时才算正正经经开上了出山的路。
大家的手机开始密集地响起,提示音在车里此起彼伏。
周达非的手机用了好几年了,本就不甚灵敏。微信消息、未接来电一大通一齐涌上,卡得黑了十分钟屏才好。
身为导演,眼下周达非最重要的事是,联系的场地。
他点开微信,却见裴延的聊天框上显示99+。
周达非:“。。。。。。。。。”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开,裴延的微信电话又打来了。
周达非想了想,猫到了大巴车最后排堆着机器没人坐的地方,小声接通,“喂。”
电话那头的裴延显然呼吸一窒,像是没预料到电话会被接通。他暗咳了一声,开口声音有些疲惫,“。。。周达非?”
“是我。”周达非说,“你怎么了”
“你电话打不通。”裴延却打断了周达非。他的嗓音不太对劲儿,乍听来像是一夜未睡,“你现在还好吗?在哪里?你,”
“我没事儿。”周达非迅道,“昨天在路上堵了一天,没信号。今天交警来疏通了,已经在往山外开了。”
“你有没有受伤?”裴延顿了顿。
“我都说了我没事儿。”周达非叹了口气,“除了车坐久了腿有点麻。”
裴延今天却很严肃,“我昨天在闻上看到消息,说你走的那条路生了连环追尾。我联系不上你,已经准备差人立即进山去找了。”
“什么?”周达非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心里却酸酸的,“你也太夸张了。”
“只是进山的路被交警封了,所以没去成。”裴延说。
周达非不知为何,感觉周身萦绕着一股让他不自在的气氛。他想了想,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不拍戏吗?”
“今天给剧组放假了。”裴延若无其事道,“打算去找你的。”
“别!”周达非立刻道,像是有些慌张,“我好得很!也忙得很!”
“你千万别来!”
“可是,”裴延似乎在斟酌,不太信周达非的话。
“我真的没事儿。”周达非叹了口气,“剧组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不信你可以问沈醉。”
裴延沉默片刻,忽然道,“昨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我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希望你平安。”
“你出事的可能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裴延说着忽然笑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何等的伟大。”
“什么?”周达非问。
“光是想想你可能生的事——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连骨带肉的痛苦、瞬间坍塌的未来,我想我永远也描写不出来。”裴延说,“只在《十诫》里见过。”
“你现在别来。”周达非怔地看着窗外,山上的植被渐渐从草变成了树,道路开阔了起来,“你要拍戏,我也要拍戏,多耽误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
“我保证,下次见面我会给你看导演剪辑版。”
“两部。”裴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