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看了两眼,自己挪到了一个较远的椅子上。
“老师,”周达非说,“您找我?”
拍戏拍到现在,裴延也就对着周达非还能露出一两个笑容,“坐。”
“你现在是不是现,拍戏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有啊?”裴延乜了周达非一眼,“哪怕是对于沈醉而言。”
周达非真是不能理解裴延老在他这里揪着沈醉的意义。
“是。”周达非坦率道,“跟我之前想的确实不一样。”
裴延刚露出半个笑容,却听周达非继续道,“这充分说明了之前指导沈醉拍戏的导演的厉害之处。”
“……”
“你就非得把我气死是吧。”裴延不顾在片场,伸手捏住了周达非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忠言逆耳。”周达非已经可以无视周围人窃窃的目光,半认真半故意道。
“有些东西导演可以教,有些教不了,只能靠自己悟。”裴延冷笑一声,手上不松反紧,“就好比我也可以教你如何装给我看,但你八成还是学不会。”
裴延说完,还看了周达非一眼。他刻意凑近,两人眼神片刻交错,在人来人往的片场,距离近得都可以拍借位的吻戏了。
四周已不仅是窃窃私语,开始有小范围的骚动。周达非面不改色,他知道裴延是故意的。这里没有人敢得罪裴延,所以他肆无忌惮。
裴延的眼神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周达非无声地咬了下后槽牙,下一秒伸手趴上了裴延的肩,顺势坐进了他怀里。
裴延一惊,下意识扶住周达非让他不至于栽下去。
宛若昏君在军前亲吻爱妃,整个片场清醒了个彻底。李秘书都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慌得不知该把自己的眼神放到何处。
“你胆子还真是大。”裴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周达非的脸。
周达非坐在裴延的腿上,骄傲地扬了扬眉,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行了。”裴延本就没有真的生周达非的气,眼下不虞和疲惫顿时扫空大半。
他看看时间,对周达非说话柔了不少,“今晚估计还有的熬,你去休息室里睡一会儿吧。”
周达非其实有点想看沈醉演戏,但这样的诉求他是不敢跟裴延说的。
没一会儿,周达非进了休息室,裴延又恢复了工作时严肃冷淡的模样。
各部门开始返回工位,杨天凑到裴延身边,“你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啊。”
裴延不怎么上心地笑了笑。
沈醉放下咖啡重走回拍摄区,裴延特意扫了他一眼。即使隔得远,眼神对上的片刻沈醉也有轻微的躲闪——他的神色是犹豫而复杂的。
裴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沈醉的反应印证了他之前的直觉。
沈醉也注意到了裴延在看他,匆忙转过头走到拍戏的点。
杨天:“你干嘛啊。沈醉这场戏本就难拍,你不至于为这个瞪他吧。”
“我可没有,是他自己心虚。”裴延此刻心情松快,想起刚刚的周达非不自觉有点得意。
周达非独自回到休息室。他其实不太睡得着,但在这里也无事可做,索性从小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喝下后渐有了些睡意。
睡中周达非好像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好不容易写完的剧本和分镜被裴延改得歪七扭八一塌糊涂,他一怒之下跟裴延大吵一架。正要动手打人之际裴延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周达非忽然就动弹不得了。
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额角冒汗后背凉,心脏跳得像要破腔而出一样。
周达非梦中似有神志,知道自己未醒。可梦境有如泥潭不能自拔,周达非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而后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达非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疲得像几天几夜没睡一样。
手机上显示正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人,桌上的啤酒罐也没挪地方。周达非缓了会儿,知道自己是在睡眠的深层阶段做了个噩梦。
片场的隔音不算太好,周达非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这会儿醒了一时睡不着,他索性披上夹克走了出去。
拍摄区沈醉的那场戏还没结束。周达非找了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听见周围有人吐槽裴导是故意为难沈醉,连带着全剧组跟着受累。
沈醉又拍了一条。周达非认认真真地看了下来,不自觉皱了皱眉。
沈醉的表演没有多大问题,甚至还有几个堪称“演技炸裂”的点,可其中的灵魂并没出来。
这条拍完,片场寂静许久。沈醉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没有找对感觉,只能站着,不敢说话。
一旁是帮沈醉搭戏的男主霍离,他在这场戏里没什么挥空间,相同的表演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霍离心存幻想,试探着看向裴延。
裴延的表情说明这条远不能令他满意。霍离不太明显地吸了口气,沈醉麻木地重站回镜头里,准备继续拍。
裴延忽的抬起头,喊住了他,“沈醉,你先出来。”
“你现在感觉完全不对,”裴延这会儿说话平静客观,“不可能拍得好。”
沈醉显然身体和精神都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全靠一口气撑着,“裴导,我,”
“我没有办法替你去演。”裴延说,“我只能告诉你,这场最终崩溃的戏,是你这个角色在整部戏里最重要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