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完水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想着陈向东他们还有两天才回来,苏烟又让楼斯白骑车去了趟肉联厂买点肉,还去了一趟邮局,当场写了封信寄回家。
前两天事急,也没想起要给家里写封信,家里现在应该担心坏了,恐怕还以为她路上出了什么事。
果然,苏烟和楼斯白回到知青点的时候,蔡队长就找了过来,跟苏烟说公社那里来了电话,是她爸打电话过来了。
苏烟刚从公社那里还车回来,一听,不得不再去一趟,兜里揣了五毛钱去了公社,让楼斯白在家下面,面粉在她箱子里,苏烟拿出来给他,自己走了。
苏烟打着伞去了公社,回来的路上没下雨,哪知等他们一到知青点,就突然下起了雨。一路去了公社,整个公社就一个电话,还是县里淘汰下来的,听说还是因为每年公社里上交的粮食多,上面特意奖励的,别的公社都没有。
不过虽然有电话,但用的也不多,到了公社委员会时,苏烟拨通了苏父工厂的电话,原身下乡的时候,苏父让她记下了。
电话响了一会儿,然后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您好,这里是红日钢铁厂,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苏烟客气道:“您好,我找苏大福同志。”
“好的,原来是苏主任,您稍等。”
没让苏烟等多久,电话里就重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烟烟——”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烟鼻头一酸,电话那头是原身父亲的声音,但听在她耳中的时候,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身体上的血脉亲缘,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亲爸。
苏烟抿了抿唇,轻声喊了一句“爸”。
电话那头男人一连“哎”了三声,然后焦急问,“怎么了?不是说放假回来吗?我和你妈都担心死了。”
苏烟赶紧将原因解释了一遍,最后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只要吃两天药就能全好了,你们别担心,春节也要放假,到时候看能不能回去看看你们,你和妈还好吗?”
另一头的苏父听了这话心里酸涩,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还知道关心他和她妈,不过这种长大也不知道是在乡下吃了多少苦换来的,眼睛微微红,“好好好,我跟你妈都好,你别操心我们,既然生病了,那就多买点吃的,好好养着,别心疼钱,爸在工厂里好的很,家里也没事。”
心里下了决心,要把厂里来的领导哄好了。
苏烟不知道苏父心中所想,听着苏父的语气,还有刚才接电话女人的态度,想着苏父在工厂里的情况应该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也是,苏父好歹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之前还混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市里领导都有他的人脉,手段是不缺的,没被查出来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倒了。
苏烟乖乖嗯了一声,“爸,你别担心,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呢,我今天还买肉吃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别抠门,吃肉的时候给点那个帮助你的同志,那孩子不错,你帮爸谢谢人家……”
两人聊了几句就挂断了,钢铁厂那里虽然不在乎这点电话费,但公社里紧张,没看打电话的时候领导就在旁边隐晦看着,苏烟挂上电话,对人甜甜笑道,“真是麻烦领导了,这是电话钱,我放在这里了。”
说着将五毛钱放在桌子上。
“小苏同志慢走。”
外面还在下雨,不过小了一点,但天色越来越黑,看这样子下午还有场大雨,苏烟回到了知青,没想到一进院子,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女人站在厨房房檐下,手上挽着一个破旧的菜篮子,她身上穿着灰扑扑打着补丁的衣服,衣服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大了,宽松套在她的身上,有点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黄黄的,但气色瞧着不错,眼睛黑黑亮亮。
单眼皮,小鼻子小嘴,仔细看,还有两分清秀的模样。
人站在门口,脚边放着一把断了几根支架的伞,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和一条鱼往楼斯白手中递去,嘴里说着方言,“楼知青,你拿着吧,这算是谢谢你的。”
楼斯白皱眉,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烦,语气也冷了下来,重复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也不需要你的感谢,你拿回去。”
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楼知青,你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这人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东西,但我不是别人,自从你上次帮了我,我就把你当作朋友了,这鱼是今天刚钓上来的,很鲜,随便炖一炖就好吃,我放在这里了……”
说着弯下腰,将手中的菜和鱼放在门口。
楼斯白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莫名接受别人的好处,更不喜欢对面女人这种我行我素的的做法。
眼前这人和苏烟不一同,苏烟每次给他吃的,自己也不吃亏,总要从别的方面弥补回来,比如他给她洗衣服,他给她补课什么的,衣服是真的洗,补课那些也是真的在学,就楼斯白知道的,苏烟现在已经将高一课本上的诗词和文言文课本背完了,没有糊弄人。
这样一来,他倒是能接受。而且,他和苏烟之间很熟悉,这种熟悉已经有些出知青间的同伴关系,这点他心知肚明,也没想过去改变,他甚至这几天都在想着,如果明年苏烟还喜欢他,如果她还没有回城,那俩人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