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楼斯白也是穿了一身黑。
苏烟脚步一顿,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儿,下午背她回来的人对知青点好像很熟悉,喂水用的是她的玻璃瓶杯子。
可她的玻璃瓶明明在田里,难不成这人背她回来的时候,还知道将她杯子捎上?
苏烟再次扭过头看了一眼,看到男人白皙的侧脸,淡淡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模糊了轮廓。
他的瞳孔很黑,看着灶洞,里面微微着光亮,乌黑柔软的头上垂顺下来,像上好的缎子。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如一幅静物画。
苏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人出去了后,楼斯白扭过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抿了抿唇。
今晚苏烟又没洗衣服,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衣服扔在盆里。
半夜副队长喊人上工的时候,她都没醒,刘英原本还准备叫她的,周燕拦住了人,小声道:“让她睡吧,她今天身子不舒服。”
旁边韩丽丽打着哈欠,嘲讽笑了一声,“她哪天身体舒服过?”
以往周燕不会跟她一般计较的,但这次,她忍不住为苏烟说了一句,“苏烟昨天还让我们吃了肉呢。”
提醒韩丽丽别放下碗就骂娘,尤其这人昨天没少吃。
苏烟就是这点好,心眼粗,不会跟人计较,哪怕和韩丽丽不对付,但一码事就归一码事,她回到了集体后,没有故意为难韩丽丽,就算她昨天提出那些肉不给韩丽丽吃,其实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韩丽丽脸上脸上有些挂不住,骂了一句,“狗腿子。”
转身就走了。
这话有些侮辱人,周燕听了脸臊得通红,刘英站在旁边也听见了,皱了皱眉,然后拍拍周燕的胳膊,小声安慰道:“你别生气,她就是那样的人,迟早要吃亏,我也觉得苏烟挺好的。“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苏烟人很大方,就是性子有些作,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刘英不讨厌苏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苏烟家里条件好,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哪怕天天吃肉,外人也没必要去酸什么,“她就是嫉妒,还当谁看不出来呢?“
周燕点点头,低声道:“我才不搭理她。”
虽是这么说,周燕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以前她之所以不敢和苏烟走近,就是怕别人说闲话。
现在,她只是觉得苏烟或许有些小毛病,但人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周燕扭头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苏烟,因床上有纱帐,她的睡姿很是自由,一点都不像她们为了不被蚊子咬,每天晚上宁愿热的出汗也要将被子裹在身上。
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短裤,大剌剌躺着,还毫无形象的掀开肚皮上的衣服,一只腿搭在被子上,脚尖翘得高高的,睡的四仰八叉,嘴里还时不时咂巴两下,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孩子。
周燕看笑了,可不就是个小孩子,整个知青点,就她年纪最小。
苏烟这一觉睡的很长,长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亮了。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懵懵,不过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她决定给自己宽限两天,毕竟她挺怕死的,这个年代,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要死人。
前几天还听说隔壁生产队里就有人出事了,那人晚上上工回去为了抄近走的小路,一个不注意栽下了田埂,头撞上石头,等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苏烟觉得她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给自己找足了理由,苏烟也就不急了,哪知道她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周燕她们也在。
她扭过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不过还是问,“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
找了一圈,没看到陈向东他们。
周燕解释道:“他们去修河道了,昨晚突然大暴雨,队长担心后山上面塘里的水漫下来淹了田,喊人过去修。“
这个是自愿,去了有工分挣,但几个女同志就不愿意过去了,担心淋湿生病,就像苏烟这样的,最后还耽误上工。
苏烟点点头,也就没问了,听到锅里给她留着饭,便直接拿着盆去了厨房。
下雨天没办法从外面走,她直接推开男知青的房间。
她以为房间里是没人的,哪知一推开门,就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
男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看到她进来,似乎有些意外,然后仿佛什么都没生过一样,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只露出挺屹的鼻梁和白玉般的额头。
苏烟动作顿了下,犹豫一秒后,还是进了屋。
她朝厨房走过去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偷偷往坐在床上的楼斯白身上看,觉得他光是这么坐着不动,都格外吸引人的眼光。
也因为这,她一时间没注意前面的路,头撞在门板上,出”砰——”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苏烟捂住撞疼的额头,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身侧的楼斯白,他正抬起脸看,眼里带着惊讶。
他的床位就是最后一个,临近门板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的错觉,她好像在楼斯白眼里看到了笑意。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苏烟再去看时,男人已经将头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