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轻程第一次来这里。6知远自己都快十年没回来过了,沈轻程不想让他为自己破例,因此坚持不让他跟来。
相反,她想先来探探风向,感受一下6父的性格。等过几天6知远给他哥埋的雷一爆,6知远便可借着来接她的名义顺理成章地登门。
别人可能很难理解,沈轻程筹划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是兴奋的。
她本就是一个极想做事的人,才会在无意之间落下父母车祸的遗憾。当年经历这样的人生巨变,她性情大改,不再愿意争名夺利,一门心思要往世俗之外去。
遇到6知远的这些年来,心底渐渐有了家。有了安全感之后,本已熄灭的野心便又重复燃。
人只有不再恐惧之后,才有足够的心力去焕的生机。
她现在便是如此。天知道她有多想做这一切。
甚至这一切和金钱权利毫无关系。她就是单纯地要去筹谋一件事,要去经历其中的种种压力与痛苦,然后酣畅淋漓地赢一场。这种成就感本身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她无意向6知远隐瞒想要亲手赢的野心,他其实一向知道的。如果他因为她的野心而感受到了冒犯,转而去找别的更温驯的女人,她也会依然如此。
如果要在做自己和挽留他之间选,她一定会选择做自己。
所以,这几乎是一个没有什么犹豫的选择。她今天就是要来到这里,和6父接触,不动声色地勾起他对于小儿子的些许温情。
这就是她今天的战场,而她无比享受战斗的过程。
*
沈轻程从车上下来,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扶着阿姨的手臂,收敛眉眼,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神态走进了大门。
6氏父母不喜欢她,要她伏低做小,那她就伏低做小。沈轻程这辈子都不认为姿态有什么要紧。利用好伏低做小的形态,实现自己要实现的目标,这才是最要紧的。
在战场上,只关心箭无虚,从不在意拉弓的姿态是否优美。沈轻程历来都是这样外面温驯内里凌厉的风格。
可6知远从来都是心疼的。他只觉得自己捧在手心的明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放低。
他从人海中捡了一头受了伤的羊崽子回来,捧在心里养着,伤养好了之后,羊崽子却长成了狼。
他原本一直不肯放她出门去,到现在也终于明白,征战不是狼的痛苦,而是狼的需求。
所以他最终还是由着沈轻程来了。总要让她成为想成为的人。
*
沈轻程一路直接去了厨房洗手做饭。一个小心巴结企图上位的儿媳自然是要伺候公婆羹汤的,她要塑造好这个角色。
6父上了年纪,鬓白了几缕,但仍身姿挺拔,不太有表情,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见了沈轻程之后声色分文不动,如常坐下吃饭,偶尔与6母闲话两句,就好像沈轻程不存在一样。
神经病。沈轻程在心底腹诽,面上却挂着笑,一样一样把菜端上去。眼前虽然是平静的一顿饭,在她眼中却恰似一场极大的战役,越难便越是要试,越难越有成就感。
6父并不与她说话,直到她将一道汤放在桌上。
笋蚌汤。6父的神色微有讶异。
沈轻程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6知远会喜欢的东西,并不十分合6家父母的口味,有几道甚至十分不得6父喜欢。
但唯有这道笋,却是6父十分喜欢的。6知远从小就不喜欢吃笋,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逢年过节回来一趟,6母夹到他碗里的笋都被他挑出来扔掉,6父至今还记得他那副令人看不惯的模样。
沈轻程按照6知远的口味备的菜里为什么会有道笋,是件甚为奇怪的事。
沈轻程见他的表情,心下一喜。
鱼咬钩了。
于是她一脸惊慌,“爸,噢不……叔叔,这道菜您是不喜欢吗?”说着她就要把菜往下撤。
6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如今不是吃笋的季节。”
不管他说什么,只要说话了就好。说话了,她就有机会往下接。“是的是的,但知远爱吃,所以一年四季我都是会做笋的。您要不要尝一下?这是上好的方竹笋,秋天吃也不错的。”
“他爱吃?”6父嗤笑了一下。
“嗯”,沈轻程带了一丝怯意点头,“只要他回来吃饭都会做的,尤其是逢年过节……”,说到这里,沈轻程仿佛突然意识到提了不该提的事情,立即噤声了。
6父又望了一眼那道汤,沉默良久。“放下吧。”他扔下三个字,没再多说。
沈轻程轻轻放下手里的菜,默默站在一边。
今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6父伸手拿起汤羹,盛了一碗汤。他今天刚和大儿子为何家的事起过争执。6知行一向恭顺,如今掌权已久,竟也有把他这个父亲的意思往后排的时候。
却没想到这个从小就忤逆的小儿子,还有这样念家的时候。
6知远快十年没回家了。当年在家的时候从不吃笋,没想到离家之后却有了和自己一样的口味。
念及此处,6父心底不免有些苍凉,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一向恭顺者的偶然悖逆和一向不驯者的偶然温情一样,都能触动人的情肠。
沈轻程见6父又喝了几口那汤,垂眸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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