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助理后,怀芷拖着箱子搭乘电梯,在走廊隔着门,就隐隐闻到勾人的饭菜香。
怀游不喜欢家里有人,家里阿姨除了日常清洁,通常做完饭就会离开,于是怀芷推门见到家里一片漆黑,倒也不觉得奇怪。
玄关处拖鞋开灯,她毫不意外地在公寓阳台看见熟睡的怀游。
青年正安详地熟睡在轮椅上,手虚虚撑着太阳穴,腿上平放着一本陈旧的相册。
相册封面微微泛黄,裸露出的软片扉页上印着熟悉的字迹——来自十年前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
被脚步声唤醒,怀游长睫轻颤,缓缓睁眼,看清来人是怀芷,弯眉轻轻笑着:“姐姐。”
桌上鲜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姐弟俩坐落后,寒暄几句后,直接开始吃饭。
两人都不是话多或太外向的性格,再加上鲜少生活在一起,怀芷关切了几句近况后,就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游苏醒后就始终少言寡语,说什么都是乖乖点头说好。
许是过年的“团聚”意义对姐弟俩形同虚设,背后的原因又太过惨痛,略显沉闷的年夜饭后,怀芷起身去厨房洗碗,怀游则去阳台看夜景。
隔着塑胶手套,温热水流滑过手背,怀芷低头洗碗时不自觉着愣,听远处隐隐传来的鞭炮烟花声,忽然觉得家里有些冷清。
。。。。。。分明是她五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家人过年,却突然生出几分孤寂。
窗外是绚烂烟花,夺目七彩将漆黑的天幕点亮,丢在餐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或许是剧组同事和朋友来的年祝福。
可点亮屏幕,看着置顶聊天许久不见的联系人消息,怀芷有一瞬的愣怔。
自上次在医院一别,她和江凛已经很久没联系。
才两个月时间,她都几乎快将这个人,完全丢弃在记忆之海。
经过删除的置顶聊天一片空白,只剩对方一分钟之前来,寥寥几字的消息。
【江凛:年快乐】
“。。。。。。”
退出聊天界面,指尖向左滑动,怀芷视线停在【删除】上,半晌后又点进对话框,在设置选项上取消了【置顶聊天】。
几乎是同一瞬间,这条消息就被群拥而至的年祝福顶下去,沉到深渊再也不见。
怀芷用了半小时,才终于回复完消息;她放下手机来到客厅,现怀游还在阳台向外望,眉眼微微皱着,黑眸和碎在鹅黄灯光下翻着浅金色,疏离而矜贵。
怀芷见他看得认真,疑惑道:“在看什么呢?”
“没事。”
怀游笑着收回视线,推着轮椅转身来到客厅,主动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屏幕上播放的春晚节目。
小品相声让家里总算多了些声音,怀芷在沙上双手抱膝,和怀游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被节目逗的大笑出声,半月不见的生疏也终于逐渐消失。
后来接近凌晨,青年靠着沙睡着,怀芷起身给他拿了毛毯盖上。
返回时,脑海倏地闪过弟弟先前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走进阳台。
为防偷窥,家里落地窗都拉的很紧,怀芷走到阳台才现,外面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雪茫茫。
纷飞雪花铺天盖地,银装素裹中,万物都附上一层亮眼的雪白。
——包括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风雪中,江凛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头顶肩头都是白雪皑皑,颀长身形在路灯拉扯下,在万家灯火欢呼声中,孤影越寂寞冷寥。
似乎在大雪中觉得寒冷,男人从裤袋中拿出香烟,把玩两下打火机后,单手将烟蒂点燃,深邃轮廓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看不见神情如何。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比印象中清瘦了很多,周身冷气越沉重,光是远观都让人喘不过气。
像是某种心灵感应,百般无聊的人突然抬头,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两人的是现在空中相交碰撞。
其实怀芷并不确定,江凛究竟是看见了她,还仅仅是漫无目的的张望;不管如何,投射而来的目光实在太过熟悉,身体里某种记忆瞬间就被唤醒。
避不及,逃不掉。
垂眸盖住眼底情绪,怀芷转身从阳台离开,顺便关上了阳台的门,将纷飞白雪隔绝在外。
“。。。。。。江总,您真的不回去吗?”
卷席而来的飞雪乱眼,车里即便开着空调,寒气也源源不断顺着车门缝里钻,直钻进人的脊背和心脏。
宾利驾驶座上,林炎担忧地望着车外的江凛,印象中极少抽烟、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老板,在刚才短短半小时内,已经接连抽了三根烟了。
白雾颗粒被风扬起,江凛无可挑剔的五官在烟雾中模糊不清,不知是不是林炎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的江凛,或许是十分寂寞的。
白雪落在男人肩头又融化,最后竟附着薄薄一层,像是即将溺死在深渊的沉默者。
这种毫无生气的沉默,几乎成了江凛最近的常态;或许是过年合家欢乐的气氛衬托,林炎总觉得,今天的江凛实在有些过分安静了。
掌心握着方向盘,他忍不住摁下车窗,再次提醒道:“江总,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年了,您要回去吗。”
“不了。”
许久之后,江凛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将打火机丢进裤带,转身朝林炎道:“车放这,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