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大家似乎都有这想法。
待笑声平息,曼娘又点评其他菜式:“响螺也是火候问题,响螺鲜美,火候一过则柔韧难嚼,几欲将人牙齿勒断。偏偏包进包子里,火候更加难控,熟得太过,便又无法咀嚼。”
“雪蛤炖蛋倒没问题,中规中矩,可是今日是下酒菜,一勺蛋羹稀烂,配上酒略显狼狈,这道菜着实不适合下酒。”
“鸡汁鹿尾炖得火候恰好,鹿尾软烂,可奇就奇在浇了一大勺浓稠鸡汁,若是浇在雪蛤鱼翅燕窝这等1无味食材上正好是一道好菜,例如鸡汁金钩翅。可浇在鹿尾这样本身滋味浓郁的食材上,鸡味不正,鹿味也不正。”
曼娘一五一十便将这几个菜式的弊端分析得头头是道,游行队列里的诸人也都极为赞同:
“可不是?我就是感觉吃着不对劲。”
“这恒家少东家帮我们说出了到底哪里不对劲。”
“好你个巧舌如簧!连御厨都敢质疑!”乌大礼气得青筋毕露,这饭菜可是他高价寻了个御厨做的,岂能容别人置喙?
诸人一听是御厨,噤声不敢多言。
说到底平民百姓还是对这些人物充满敬畏,自己一辈子才能见几次好东西,哪里比得过人家御厨呢?
李山也有些迟疑,莫非是我们的口味不似贵人的?
曼娘摇摇头:“倘若真是御厨所做,那官家可真是遭了罪。”
她混不以为然,说话犀利幽默,惹得百姓们又哄堂大笑。
“若是我做,便给牛舌上了卤料再切片,响螺也会与茱萸芫荽一同凉拌,鹿尾黄焖,雪蛤无味,加入猪油五花肉与韭菜一同包包子,肥油混着雪蛤滑溜口感,包子馅儿几乎一口能吸溜进嘴。”曼娘傲气道。
她得成竹在胸,听着的歌女浪子闲仆们一个个咽起了口水,虽然没有见过实物,可光凭借这些描述就能相信这位恒曼娘做菜了得。
有人还嘀咕了一句:“照着恒家这做法,才不算浪费了食材呢。”
游行的队里有车架行、赌钱行、台社等行社的行老们,他们倒生出了的想头,纷纷去将曼娘围住:
“恒娘子,不知我们行社可否跟您这里定些酒食?”
行社寻常有不少聚会,譬如每月的社日里全社成员都要聚会,譬如招待同门,譬如行社内内部三五不时招呼官吏。
酒食一般都是就近寻个酒楼解决。
今儿见恒家酒楼做菜了得,别人见都未见过的食材,少东家居然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些行老们也生了心思:何不以后便订这家?
何况适才那梅干菜猪蹄、梅子腌脆瓜,着实是香啊。
几位行老将曼娘团团围住定生意,恒家酒楼的伙计们一个个高兴不已,嘴角都咧开了,忙着给大娘子打下手招呼客人。
竟然无人搭理乌大礼。
他气得咬牙切齿,在旁冷笑,阴阳怪气道:“也是,别人一介年轻貌美小娘子,又当垆做生意,自然是比我这糟老头子惹人喜欢。”
只不过无人理会他。
行老们拿走曼娘拜帖,牛佥厅官谢过曼娘一招呼,点检所游行的队伍又开始往前走,锣鼓大鸣大奏,琵琶弹起,乐声大奏,一个个神仙妃子一样的美貌歌姬举着花篮,押番的虞候库官举起了刀剑,这队伍又热热闹闹往前去。
留下的百姓或追随点检所队伍,或跟人打听恒家酒楼往恒家酒楼去尝尝酒菜,也渐渐散了。
乌大礼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冷哼一声,跟后头队伍里一个他认得的欢场女子大声道:“你也莫一夜一夜赚取那辛苦钱,倒不如金盆洗手也做酒楼,有的是爷叔愿意来买菜呢!”
比试不过别人便污蔑曼娘给曼娘泼脏水。
曼娘正与伙计们专心商量订酒席之事未曾听清,只当是乌大礼说风凉话。
在茶楼二楼正关注着这边事态的牧倾酒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常人敏锐,再加之关注事态,竟一字不漏。
他神色骤然一变,顾不上下楼,竟然直接一个利落翻身,从二楼栏杆上翻身而下,而后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了地上。
诸人出声声低呼。曼娘抬起头来:“牧倾酒?”
他几步就走到乌大礼跟前,眼睛盯着他:“收回你所说之话。”
“这不,马上就有护花者来了!”今日牧倾酒穿得低调,乌大礼看他生得相貌英俊,只当是曼娘情郎,便也不放在心上,还肆意调笑,“今儿队伍全是给妓姐儿捧场的恩客,你可是从队尾来的?”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咔嚓”一声。
他一条胳膊被牧倾酒卸了下来。
乌大礼反应过来时,他的右胳膊已经哐当挂在肩膀上了,使不上一丝力,钻心的痛疼紧随其后。
他哀叫一声,冷汗冒了一额头:“小的们何在?”
他那些堂会里的手下们纷纷站了出来,可无人敢上前,适才神秘来客的招数太快,足以让他们心里生了忌惮。
“好啊!现在就不拿我的话当回事了!”乌大礼忍着痛苦怒喝道。
那些手下们才上前迎战,可惜他们在牧倾酒手下也不过几个回合就纷纷倒地。
牧倾酒却仍不放手,他信步走到乌大礼身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闲闲伸出右脚踏住他被卸下来的胳膊:“认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