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好久才忽得察觉来一直是自己在讲,当下觉得冒失,吐吐舌头:“是我不对,竟说了个没完,耽搁东家了。”
曼娘含笑看她:“赵嫂子,你适才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光,说不定这便是你真心喜欢之物。”
“海么?”赵大嫂一迟疑,“可再回海边却是不能够了,我做姑娘时的竹床睡了侄儿,户头也早迁到了临安,何况娘家再养活不起我这张口。”
再者,她是再嫁之身,在小渔村里少不得有人会来说媒,倒不如待在临安城里自在些。
“留在临安你可做些海货生意,你若是愿意,我教你如何做海货,你攒上几年钱自己开个小食肆可好?”
自己开食肆?
赵大嫂有些心动,可转念一想:“大娘子,不成不成,我于做厨上并无天分,不如李山。”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做些家常菜还可以,若是开食肆却着实不够。
曼娘想想便道:“那运送海货来卖如何?”
“卖海货?”
曼娘点点头:“临安离海不远,常有商人贩运海货来城里出售,本来海边不值当的海贝钉螺,一到临安便高价出售,你大可做这生意便是。”
赵大嫂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迟疑:“这生意常常是那些身家丰厚的大商贾,他们来我们村里收海货时,我听说他们背后还都是达官显贵呢,我平头百姓,若是被官府抓了……”
“你背后有我,我背后自然有贵人。”
赵大嫂想起在酒楼里几个小娘子聊天时曾含糊说过恒家酒楼部分股契里有冠军侯的份子,当即便了然。
“你可还记得上回雇了个无赖来诬赖我们酒楼的那人?”曼娘问道,“他下了大狱后变卖了自己家酒楼,正好与我们恒家酒楼相隔不远,我便想再开一家酒楼。”
“这酒楼要引人注目自然要独辟蹊径,我便想以海味见长。这海货自然是自己采购来才最便宜,可我自己一直腾不开手,今日又听你这么一说,倒寻思着由你做此事最妥当不过。”
曼娘这些天观察,赵大嫂为人细心能干,话不多也不会拍马逢迎,却极其厚道可靠。
再加上她和离后无处可去,叫曼娘想起当年的自己,便有心抬举她一把。
“这……这,”赵大嫂骤然接到这么大的委任,登时磕磕绊绊起来,欢喜得话也说不好。
曼娘笑道:“你娘家人既然要来临安帮你和离,你便可与他们商议一二,请他们相帮你也可。只不过有一条,你从前是农户,后来是宗亲家眷,以后可就便成商了,这可要考量好。”
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可赵大嫂毫不犹豫:“我跟着您干!”
至于分成嘛,曼娘说出自己的构想:“本便由我来出,你出力,等年底给你抽两成的利,这海货运输一年便可获利几百两,你年底也能拿个小一百两。”
赵大嫂眼睛瞪大,一百两,她的前公爹,赵家老爷一年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俸禄!
当即摇头如拨浪鼓:“少东家,我一分本钱不出,怎好拿您的利钱?您一年与我些薪银便是。”
说着便死命推辞:“您若是再这般我便不敢接手了。”
她是个老实人,这辈子在梦里都想不到这么多银子。曼娘想想:“那便抽一成。你也莫妄自菲薄,这做海运生意,须与海边渔民说得来,还要能细心可靠,便也只有你才可用。”
原来自己这般独一无二么?不是婆母嘴里“不下蛋的母鸡”,不是妯娌口里嘲笑的“乡下土包子”,不是赵老大嘴里的“无用婆娘”,而是切切实实无可替代的么?赵大嫂眼睛里生了光彩。
曼娘点点头,带她来账房,与她好好儿计划这海货搬运要准备些什么。
这做海运,自然要备船,船却不同于渔补船,也不同于可载人的“钻风”、“三板船”,要装海货,自然船舱要做得大些。
海货要是鱼干、海带这些还好,要是要装活鱼活虾却极为麻烦。
赵大嫂皱起眉头:“这些海物我是知道的,最怕离水,离了海水便是冰块用上也难以保鲜,只能扔了了事。”
曼娘却成竹在胸:“若是在内里注入海水,叫它如在海里一般呢?”
赵大嫂点点头:“放在水桶水缸里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从海边沿江进临安,逆流而上要一天的光阴,一缸水不够,还得再带一缸换用的。”
曼娘却摇摇头:“不是水桶,也不是水缸,而是在船舱里背上。”
“船舱?”
曼娘笃定点点头。
前世殷晗昱便是做这海运生意,寻常商人运货都用水桶水缸,装不了太多,他却聪明,直接将船舱改造成不漏水的大缸,里头装上海水,再装满海货,运到临安城。
他这一船就顶别人好几船,自然挣得盆满钵满,他又盛势定制了大海船,先是薄利多销挤兑垮市面上的其他大商人。
而后一人便垄断了满临安的海味货运,除了小虾小米,之后便是殷晗昱的商队。
他当时已经背靠了侯府,投奔了太子,在权贵阶层中如鱼得水,自然无人敢触他的霉头。
殷晗昱一直守着这船舱的秘密,外人无从得知,自然也就无法复制他的成功罢了。
曼娘却知道,她知道这种船舱比别的船只多了一层,这一层的制造原理如水桶一般,内里还刷了一层桐油,丝毫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