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一人早出晚归,我一开始还当他装样子,没想到这孩子是个真勤恳的,他一人摇着船卖的几乎赶得上我们那么多人在店里卖的份额。我思来想去,这可得给他提拔个管事当当。”五堂伯原来在乡下,并不知道殷晗昱与曼娘前头那一段相识的故事,是以也毫不避讳。
果然不是池中物。
不管放在哪个犄角旮旯他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爬出头。
五堂伯见曼娘不吱声,还以为她不愿意,便又道:“这孩子不是个死脑筋,他说动了上下游几家酒楼寄卖,生意红火得不得了,他只要摇船每日里送一趟货便是。再过几天只怕他一人卖的货比我们全店人都多。这样的人才,不提拔他只怕寒了人心。”
老人家说得言辞恳切,生怕耽误这位年轻人出头。见侄女神色变了,又担心侄女将这位年轻人提拔进恒家酒楼让自己错失一员大将。
谁知自己的侄女淡淡一笑,笑容看不出温度:“好,就依五堂伯,提拔他做个管事。只不过……”
曼娘吩咐身边人:“当初这位殷小哥被我家商队所救,身份是恒家帮他办的,且将他的身契拿来给我。”
当初殷晗昱记忆丧失,前事一概不知,恒家要好心收留他做伙计,恒家本不想将殷晗昱买为家奴,不过殷晗昱感念恩人大德,自愿签下了身契。
前世为了让殷晗昱安心,曼娘在婚之夜烧了这张卖身契,只不过这一世嘛,为了安心,还是好好儿自己收着为好。
提拔的消息很快传到殷晗昱耳朵里。
五堂伯说了一堆鼓励殷晗昱好好干的话,殷晗昱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记住了那句“大娘子提拔你做管事。”
先前大娘子避而不见,殷晗昱还以为自己惹恼了大娘子,没想到她居然不阻拦自己被提拔。
大娘子当真是公私分明。
殷晗昱心里对大娘子又多一层敬佩,
恒家路菜店的伙计们说起大娘子各个充满崇拜,身为一介女儿身却能带着恒家上下扭转逆境,如今恒家上下厨子们和伙计们一扫颓唐,各个精神饱满,
这些都是这位大娘子所致。
听说大娘子又获得了秋社祭的资格,这样的女儿家又何逊须眉?
殷晗昱暗暗下定决心:
不知那个自己娶大娘子的睡梦能不能成真,倘若真能成真,那自己要格外用功才配得上大娘子。
他往外走:“我去趟临江府,那里有几家酒楼,还能寄卖些路菜。”
“哎哎啊,吃点饭再去。”五堂伯急得大喊。
殷晗昱头也不回:“我应付着吃点干粮便行。”
曼娘浑然不知,她正在给牧倾酒回信。
牧倾酒已经达到目的地,回信只将当初赠送路菜的竹篮子派人捎了回来。
篮子里还有一批当地产的柿饼。
石榴举着篮子纳闷:“大娘子,你说这人是不是死心眼?千里迢迢送个篮子回来,就连路费都够了吧?”
曼娘“噗嗤”一笑,捻起一枚柿饼。
秋日里的柿饼,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上面一层淡淡的白霜,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暖洋洋,似乎置身秋日山坡,黄叶满地。
送进嘴里咬上一小口,甜甜的,糯糯的,溏心软软,让人不自觉就微笑了起来。
她摊开信纸回信:“如今银钱积攒已够,秋社祭后便可动身往京师去开酒楼,皆时定将本金十倍奉还。”
对方在军中,自己写别的总有打探军情之嫌,因而曼娘写了寥寥几句便收起信纸。
信写好后,又想了想:“他在军中想必什么也不缺,随信送十束干肉聊表心意便是。”
“等等,这回拿干荷叶捆上,且看他怎么还。”曼娘难得的促狭一笑。
这次,各乡的乡贤及致仕的老官员们纷纷入席。
嗬!今年与以往不同。
几张露天的大桌左右或摆着一人高的稻谷垛,或放着米斗,圆鼓鼓的大冬瓜堆在墙角,金黄色的糜子梗串成花朵样挂在檐间,
瞧着就一派田园气息。
几位老大人们先赞叹起来:“不错不错!”
当中有位姬老大人诗兴大:“农家丰年稻垄足,居士山间侯晚晴。”惹得旁边的几位官员连连喝彩。
待到上菜时,几位穿着打扮成村妇的婢女端上来秋社糕、麻菇丝笋燥子配炙焦馒头、煎白肠、清汁田螺羹、蔓莆包糜子甜糕、金羹玉饭、密渍真珠菜、猪羊肉棋子,皆是乡间社饭。
食客们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奇有。
往年虽说是社饭,可却都是山珍海味,脱离了秋社的本意,今年虽然简朴,可处处质朴有乡间意味,似乎真的置身乡间庆贺丰收一样。
姬老大人连连赞赏:“与民同乐!好!”
何知府心里乐开了花,这位姬老大人那可是上一任副相!
他老人家如今告老还乡,可门生故吏遍布大宋大大小小的衙门,儿子还在户部当差,有他老人家一句话,自己的考评还怕什么?!
当即斟满酒:“今年风调雨顺,托赖官家庇佑,也多亏各位乡贤爱民护民,我敬诸位一杯。”
哼!马屁精。
被冷落的江指挥使酸溜溜将菊花酒一饮而尽。
他虽然是前指挥使,可是个武官,比不得人家文臣吃香,是以也被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