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地处阳浦江边,往来客商固然可以凭借李山三寸不烂之舌请进酒楼,可还有许多客商只是途径此地停泊片刻便走,这些人又当怎么拉拢成食客呢?
上次羊腿肉鲊就深得人心,往来客商即使停泊片刻也会买些油纸包着带走,就算是如今还每日里有不少进益,若自己再多做些呢?
曼娘想着想着便回了后厨自己折腾起来。
有了上回卖羊腿肉鲊的经验在前,这回厨子们都极为高兴,二话不说就跟着曼娘往码头上去。
浦江码头往来商船甚多,恒家酒楼原有的摊子旁认认真真又摆了几具锅灶,居然认认真真卖起了路菜。
霖侍郎要上任,几艘船带着家眷上了路。
行了一个月的水路,家里几位小郎君小娘子们早就不自在起来,往翁翁婆婆跟前撒娇:“镇日里都在船上吃喝,何时才能停岸?”
正闹着,远远看见前头码头上烟雾袅袅,船走近才看见一个小娘子带着几个厨子,正忙忙碌碌做菜,旁边旗帜上写着“恒家酒楼”四个大字。
孩子们来了兴致,嚷嚷着要买着吃。
霖老太太被吵得头疼,打下人过去问过才知这恒家酒楼也是浦江郡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并不是不着调的乡野吃食。
这才松了口,叫嬷嬷们上码头买了些冻姜豉蹄子、薄片春茧包子、虾鱼棋子、酒香螺、羊腿肉鲊几样带上船来。
“这酒楼单是卖路菜,为的是行商方便。你们爹爹着急去任上不便停留,今日权且吃吃这个换换口味。”霖老夫人一板一眼教导孩子们。
孙儿们齐齐应了声“是”,这才吃了起来。
霖大郎先吃上一块冻姜豉蹄子,这是将猪蹄去骨剁块与姜豉放入五香卤水同煮又冷却后切成整条。
外头瞧着红亮亮透明,里面的姜豉和油光锃亮的卤猪蹄清晰可见。
夹在筷子间颤颤巍巍,赶紧送进嘴里。
肉冻遇上温度自然慢慢化了,抿在嘴里淡淡浅浅卤香十足。
吃上一口里头的去骨猪蹄,难得的是满嘴的糯软弹牙,筋道可口。
偶尔夹杂着吃上几口里头的姜豉,咸香满口,正好解腻。
霖大郎是个孝顺的,立即招呼下头丫鬟端碗白粥上来:“婆婆,您尝尝这个,剔去了骨头,就白粥正好。”
霖老夫人喝一口白粥,就着酱香十足的冻姜豉蹄子,直夸自己大孙儿孝顺。
霖二郎也不逊色,夹一个薄片春茧包子进献到老夫人碗里:“婆婆,您尝尝这包子。”
那包子跟霖家惯常做法不同,外皮薄薄一片,在油里慢慢煎炸出来。
咬一口酥酥脆脆,满口的油炸包子皮先在嘴里碎成一片,吃起来又脆又香,
里头的馅料是香菇和木耳、猪肉,还冒着腾腾热气,送进口去里头满口油香,香而不腻。
老夫人笑得慈祥,见三郎要将虾鱼棋子递过来,忙推辞:“婆婆可咬不烂那个,你自己吃。”
三郎便自己尝一口。
那虾鱼棋子是将从阳浦江上捕捞上来的青鱼、河虾尽数收拾了切成小丁,而后一起下锅油炸,最后跟茱萸粒、花椒粒、草果一起炒香。
店家没省油,油纸包上都一粒粒印着油渍,
倒出来到瓷盘上,立刻先闻见一股麻香,叫人鼻子忍不住多吸两下。
霖家船上虽也跟着厨子,可到底行船颠簸,甚少做这等起油锅煎炸的菜,今儿一下子闻见,几个孩子都巴巴儿咽起了口水。
各自扒拉进碗里一尝。
嗬!油炸过的鱼虾外壳酥脆,咬开那酥脆的外壳,内里的鱼肉又嫩又鲜,想来是被热油锁住肉汁的缘故。
吃上一口满嘴麻、辣、咸、香,各种香味尽数在嘴里爆炸。
这油炸得很透,将青鱼骨头都炸得酥脆,吃进口里不用单剔鱼刺,只“咔嚓咔嚓”咬开便是。
满屋的孩子们正嚼得慌,忽见门扇开启,霖老爷走进来:“见过母亲!”见儿女们正围着老太太吃食,又忍不住皱皱眉:“你们又来打扰老太太清净。”
几个孩子慌得赶紧站起来行礼,霖老夫人不满:“让几个孩子陪我吃饭而已,有他们在我进的香!”
霖老爷赔笑,又见桌上放着一桌子路菜,倒纳了闷:“这是路菜,行路客商常年备着的菜,寻常码头上的食摊也卖些,但到底做的粗鄙,您怎的吃这个?”
老太太撇撇嘴,示意儿子夹一筷子酒香螺:“你且尝尝。”
第十章酒香螺、猪羊大骨
“这有什么好吃?吸溜吸溜有失斯文。”霖侍郎嘟哝一句,不情不愿送进了嘴里——
这河螺个头挺大,触到唇瓣边吸溜将里头肉质拽出。
丰腴的螺肉居然嚼劲十足,入口便嚼得十分过瘾,
味道也不赖,酒香萦绕,搭配着麻香辣香,辣中带甜,鲜中带麻,勾得嘴里不断分泌唾液。
细腻的肉质配上独有的酒香,再加上河鲜本身的鲜美,会齐在嘴里蔓延。
霖侍郎嚼了几下,依依不舍咽下去。
老夫人知道儿子还想吃却碍于颜面不好说,便乐呵呵吩咐小厮:“正好我跟孩儿们不能喝酒,就将这酒香螺端过去给你家老爷佐酒。”
霖侍郎不好意思摸摸头:“江南果然人杰地灵,没想到这街边小摊出售的路菜也饶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