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韓老爺子卻是個通透人,直說沈大人的事兒韓家可不能落在後頭,左右冬日也不能出海,他便將韓三老爺韓四老爺統統派了過來。
說甚江里打漁、水泡子裡養魚那都是一般套路,叫倆兒子好好琢磨琢磨,實在不行在河南開些個酒樓驛店,也是替沈大人分憂了。
韓三韓四都是愁眉苦臉,河南這會兒災荒吃飯都是問題,還開甚酒樓吶?!
但韓老爺子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暴脾氣,是真能掄起拐杖追著兒子往死里打的主兒,誰敢反駁!緊忙的跟著諸家來了。
既是來幫忙救災的,眾豪商又不差銀子,自也籌集了一批糧草。
只是河南匪禍橫行,眾人怕有不測,即便順風標行也保不住恁多糧車,都斟酌著是否等蔣壑那邊大軍南下時,請衛所兵士護送一段與大軍匯合便好了。
待到了東昌府,恰遇沈瑞安排的人帶著趙王府管事籌糧,而平山衛也由周賢打好了招呼,調出大批兵卒護送這批糧草。
眾豪商大喜過望,忙將糧車併到一處,在兵士護送下一併來了安陽。
他們抵達安陽時,沈瑞已往衛輝府去了,彰德府衙這邊由任通判接洽相關事宜。
而這位任通判不是旁人,正是沈琇。
卻是那日武安縣解圍之後,高文虎便即依照規矩將詳細戰報遞迴京師。
像武安縣官民一心死守縣城這等英雄事跡最對壽哥的胃口,自然要大書特書,也是為這場戰役中的生者求嘉獎、為死者求撫恤。
壽哥看完果然大為讚賞。
而沈瑞同時也上了密折,提及巡按御史杜旻、知縣沈琇發現臨漳王府輔國將軍朱祐椋不法事,能迅平了臨漳王府這「叛亂」,此二人也有功。
只不過,杜旻身為巡按御史卻棄城而逃,那是罪加三等。
且這人當年可是找過皇后娘家夏家晦氣的,壽哥對他印象極差,勉勉強強給他個功過相抵,只是這官兒也是一擼到底——都不顧百姓了還做什麼官兒!
而對沈琇這樣能盡忠職守的好知縣,壽哥自是要好生嘉獎提拔的,亦是要樹立個好榜樣。
彰德府同知已空著許久了,先通判何漢宗一直以來考績上上,在賑災中也是沒少出力,遂被升為同知,而沈琇升了通判。
自然,武安縣縣丞升了知縣,主簿、典史俱都升了一級,皆大歡喜。
而彰德知府余潘乃是「病重不能理事」,如今卻是何漢宗代行知府事。
余潘先前裝得狠了,總不好一下子便痊癒,因此依舊告病,想著沈瑞總不會在彰德府呆一輩子,只等這殺神走了,他再慢慢好轉,到時候彰德府的災情也會有極大好轉,他正可以收割一批政績。
未成想沈大人「體恤下屬」,特特讓隨軍名醫來與他看診,結果被說得病入膏肓,只差一口氣兒便是棺材瓤子了,沒一年半載決計養不好那種。
余潘疑心沈瑞這是要借題發揮,用「重病」逼他致仕。呸,他正是仕途正好時,還等著京里喜訊,沒準兒能升一升呢,豈會辭官!
他這邊推著太極手,不想沈巡撫是使快刀的,竟掉頭就派了一隊兵士來「守護」他,美其名曰怕他「為國不惜身」,要他好生將養,徹底好了再理事。
余潘氣得七竅生煙,卻也無可奈何,料想沈瑞也不敢暗害了他,便暫且按捺,靜等京中消息,只盼那位成事,那姓沈的便在河南呆不長久了。
余知府「病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何漢宗原也是身兼數職代理許久,相關事宜早就做熟了的,接手過來毫無障礙。
而且這次非但沒因治下民亂而受處罰,倒還升了官,甚至被暗示有可能會成為知府,何漢宗不由意氣風發,做起事來也更有幹勁兒了。
又因算是受了沈巡撫提攜,對於沈巡撫的同窗通判沈琇,也多有關照。
沈琇人雖聰明,卻從不曾有官場前輩給予提點,才會在武安縣時與同僚皆不和睦。如今有了何同知點撥,倒也開竅了幾分,在府衙里有了不錯的口碑。
當然,也少不了那背靠沈巡撫這棵大樹的原因。
府衙里哪裡會有愣頭青能不給沈巡撫「同窗」幾分薄面。
而待沈漣一行抵達安陽,眾人才發現,虧得給沈通判留足了面子,原來這沈通判和沈巡撫竟還有點兒拐著彎的親戚——
沈琇毫不遮掩的稱沈漣為「四舅父」,還向同僚解釋,他妻子的嬸娘乃是沈漣的胞姐,當初他能附學沈家族學,也全賴這幾位舅父幫襯,一直銘感於心。
眾人待沈琇立刻更客氣了幾分。
論同窗,人可多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還是個少年同窗,與同年又有不同,說起來這關係也不甚值錢。
可有親戚關係可就不一樣了!哪怕拐了三千里的親戚關係,也比同窗要瓷實得多!
那廂沈漣對於沈琇這聲「舅父」也是感慨萬千。
沈琇既隨著董雙叫起舅父,便是真的將沈家子孫這一身份放下了。
而董家與沈琰沈琇兄弟這淵源……
卻是當年白氏帶著沈琰、沈琇兩兄弟投奔沈家,沈琰是因拜了沈漣的親姐夫董舉人為師才能在沈氏族學中教書,沈琇方能附學。
董舉人喜沈琰才學為人,頗為看重他,還想將女兒淑姐兒許配於他。
可惜董沈氏目光短淺,彼時正值二房南下擇嗣子,董沈氏以為沈琰有希望入主二房,便急忙忙尋白氏要定下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