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尖飞走大批鸟禽,剩余的恶狼被这一声震的浑身颤抖,皆夹着尾巴纷纷逃离。
何子舟凭用生命与力量换来的威严,喝退了欲上前来的野兽。
……
一道白龙从高秀的山峰上倾泻而飞,落在山脚处的潭水中,激起阵阵闪着虹光的银屑,潭边的倒着块平整光滑的青石,一名披着兽皮的青年盘膝而坐,挺拔的身躯在水气中勾勒出精壮的线条,而脸上的皮肤经过阳光长久地打磨,呈现麦子般粗犷的色泽,随着身体一呼一吸的律动,他的神色与周围环境融入一起,仿佛他就是自然。
何子舟轻轻睁开眼睛,双目中红色的光轮随着体内灵力的停歇而渐渐熄灭,炼气三层的修为又精进了几分,他呼了口气。
“来到这云痕山脉……已经三个多月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的丸子,塞到嘴里慢慢融化,这是一枚一阶妖兽的妖丹,是山中妖兽修炼的精华,何子舟在这两个月的历练期间与数不尽的妖兽厮杀,破开肉体后取出这种没有味道的妖丹。
妖丹内同样蕴含灵力,若是高阶妖兽的妖丹甚至会在修仙界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其效果与修仙者来说好比修炼几百年的修为,在南陵小市中就有专门贩卖妖丹的市场。
不过对于何子舟来说,云痕山脉一阶妖兽遍地乱走,这枚一阶妖丹也没有什么稀罕,他都当做下品灵石来替用。
这时清风丝丝滑过,时令已经入了秋,按照凡间的历法来算,今日是十月初十,山中的阔叶林翻新了颜色,红的黄的绿的转着番轮换,原本浅蓝的苍穹失掉厚重浓白的云朵,变得空旷寂寥,何子舟默默站起身,身边响着隆隆的水声。
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辰。
当他望向谭中的那条白龙般的瀑布时,天色轻轻暗了下来,当空的太阳被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云纱遮住,那闪在水潭之上的虹光也因此消散,何子舟伸了个懒腰,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忽然起跃,跃出去几丈之高,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山崖上的一颗斜树上。
似乎这样有些乐趣,何子舟如点水的蜻蜓,在石与树的支点上轻盈起落,每次的落脚点都正好够站一个人,几次跳跃后,何子舟跃在了一块石壁的凹陷处,他眼神暗淡,又觉得没什么乐趣。
此处正好在瀑布的边缘,没有被水帘掩盖,而又因为太阳被云彩遮住,水间的虹光消散,露出了一片开阔的视野。
何子舟索性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天地,这三个月的野外历练磨掉了他身上的一些东西,何子舟说不出来是什么,可却实实在在感受得到,这三个月他像野人在山林间穿梭,没有人同他说话,他也没有话可说,从太阳升起他就要崩起紧张又敏感的神经,去面对着自然中的一切,杀妖兽取妖丹,挖药草避毒虫,再熬到夜晚钻进山洞潜心修炼,无穷无尽的灌木树林让他变得感情迟钝。
直到某一刻他想起来今天是自己二十岁的生辰,才一下从恍然间清醒过来。
按照凡间家乡中的习俗,二十岁的生辰就是无比重要的成人礼,他现在应该衣着隆重头束冠,高高兴兴地与家人祭祖礼祀,在坐满家人邻居的宴席吃着烤鸭喝着米酒。
何子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兽皮,衣服早就在一个月前扯烂了,连扎头用的都是恶狼的腿筋。
何子舟想起小时候,母亲会在他过生辰时熬一碗黄嫩嫩的鸡蛋羹,他总会与哥哥一起分着吃的精光,那时候还没迁来宝安村,一家人挤在又矮又小的木桌旁笑得格外幸福。
他现在想要学着做一碗鸡蛋羹,可怎么也学不会。
如果不是这场历练,何子舟也有打算来如何度过这一天,他会在玄武门请来为数不多的朋友,韩小天是第一个,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靳宁也算上,云丹堂里再拉来几个,由何子舟请客一起去南陵小市里的大排档好好喝上一顿,一直喝到烂醉如泥月上中天。
何子舟又看了看四周,只有凹凸不平的岩壑和总是响个不停的瀑布。
二十岁的生辰葬送在的杳无人烟的荒山里,何子舟想要改变却无法改变,他昨天还用玉镯向玄武门报告位置,可毫无新意的的生活一直重复再重复,何子舟错觉到日子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从现在到未来都不会改变,跟天上的太阳星星一样,每天东升西落不停地往复循环,太阳难道就从不会感到厌烦吗?
可是何子舟清楚,自己二十岁的生辰就这样过去了,注定陷入进普通又无聊的生活里,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在此之前来到玄武门,以为自己的命运已被自己改写,被他亲自握到手中,可眼前的生活又把这种稚嫩的想法无情推翻,他连想过自己的二十岁生辰的能力都没有。
他来到人间呼吸了二十年,未来或许也如现在这般一直呼吸下去。
“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这时天上的那朵云彩俏然飘离,将太阳再次抛了出来,一时间阳光灿烂,霞虹四起,原本开阔的视野重新隐匿在了似锦般的光彩中。
在霞光中,只有一位青年盘膝而坐,拄着下巴,眼中空空如野,似乎那仙境般美的令人窒息的霞光并没有遮住青年的视线,而是遮住了他那遥远而又迷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