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满满被转移到了最外缘的帐篷中,那里是整个戈尔族中,地位最低下的人住的地方。
哪怕万玉儿她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比起6满满未来要经受的,那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
因为不能自由走动,万玉儿和莫蔷在打探她的消息无果后,便也慢慢放弃了。
没有人觉得,她可以在这样的折磨中活下来。
莫蔷悄悄地在帐子里为6满满烧了点东西,这里纸钱都是稀罕物,她便只能用草编了几个圆圈,全当是钱给烧了。
万玉儿掀开帐子,就被满帐子烟熏火燎的给呛到了。
她顾不上其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温在炉子上的水将火熄灭了。
她狠狠地戳着莫蔷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这是在找死吗?!在草原上弄火,你觉得自己是有几条命可以瞎折腾吗?”
莫蔷吸着鼻子,“满满姐走的那样凄凉,我只是想想给她烧点钱,然后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
野话堵住了万玉儿的喉咙,“那……那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让蛮子们知道了,仔细点你的皮。”
“知道了……”莫蔷抹抹眼泪,睁着大眼睛问:“玉儿姐姐,你说我们能够活着回靖国吗?”
万玉儿一顿,一声叹息险些冲破牙关,她屏息了片刻才若无其事道:“当然,我们还有这么多的姐妹,都能一起回靖国去!”
莫蔷转转眼睛,几不可闻地道:“或许吧……”
……
一个月后的夜晚,天上居然降下天火,就直直地落到了位于戈尔族部落最中间、也是最豪华的那一顶大帐中。
由于正值秋季,草原上天干物燥,这天火一降下来,火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扩散。
在族内的地位越是高,帐篷就越靠近中心。若是放在平日里,那是一种保护措施,但若是放在当下的情况中,则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戈尔族的领还有他的儿子们叫得凄厉,但天灾面前人人自危,各自逃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人在乎这注定要死去的人呢?
万玉儿瞅准这个机会,带着莫蔷还有不少平日里交好的姐妹们,齐齐从帐子里逃了出去。
一路上,她们还看到了不少被掳来的女人们。
此时此刻,不论大家彼此之间是不是认识,又或者之间的关系如何,她们都有着同一个目的:逃出去,逃出戈尔族,逃出这一片禁锢了她们数年的草原!
嘴唇干渴得裂开流血,脚底被磨出了泡,又咬着牙挤破,肚子饿到只能咀嚼些野草……
这群女人们的样子愈的虚弱狼狈,但她们眼中的光亮却越来越明亮!
家乡,就在前方!
万玉儿是第一个现6满满的人。
当她乍一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但再一看那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恨意和狠劲的双眼,万玉儿便知道这人定是6满满无疑。
“满满!满满!”万玉儿飞奔过去。
身旁的莫蔷愣了下,很快便过了万玉儿,直直地奔向侧前方的人影。
6满满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个人给狠狠地抱住了,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颈侧,“满满姐,真的是你……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被拥住的那一瞬间,6满满只觉得自己早已被熄灭的心火,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她很快回搂了过去,眼神越过莫蔷的肩头,看向气喘吁吁奔来的万玉儿,嘴角生疏而僵硬地勾起一抹极小的微笑,“太好了,你们也没事……”
万玉儿显然也很兴奋,“我就说,我们都可以一起回到家乡!”
重逢的喜悦很快消退,6满满拧眉说道:“还没到松懈的时候,这片草原上也不是只有戈尔族,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
一行人都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靖国的边境。
在看到熟悉的文字的刹那,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前面的,你们都是谁!”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大喝一声。
这样严厉的态度却吓不到这些看似弱质纤纤的女人们,听到这熟悉的乡音,她们都不自觉地扯开了嘴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们都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靖国。回来之后,我们暗地里的联系都没有断,甚至还悄悄拉拢了不少有着类似遭遇的女人,成立了一个专门帮助女性的地下帮派。
我负责医药和后勤保障,莫蔷负责教导她们练舞,万玉儿则负责明面上的掩护工作。”6满满平静地说。
“上一次王梦安找人放话,说想在这花巷中想要找一个患有杨梅暗疮的姑娘,玉儿觉得不对劲,便传书于我。我便将计就计,和她同演了一出戏给王家人看……再之后的事情,默然你也都知道了。”
6满满把过去的能够说给李默然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
这些沉甸甸的过往,在6满满的心中积压了太长时间。如今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她一时之间竟然都停不下诉说的话语。
李默然认真地听着,很难将师父口中的那个疯狂而邪恶的人,和如今淡然而优雅的师父联系到一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了冰凉的桌面上,使他陡然之间清醒了不少。
李默然缓缓抬头,忽然问了一个6满满也没有料到的问题:“师父,那个不常说话的小聂,便是关着玉儿姨的聂家,最后的血脉了吗?”
6满满喝了口茶,点点头。
“那么,她不是被委托给了乳娘吗?又怎么会……”李默然又问。
6满满静默半晌,叹息着说:“这世道人心易变……你只需要知道,小聂受了不少罪就好了。”
这次轮到李默然沉默了。
他的心中倏然升起一种无力感,他强烈地渴求势力,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够改变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