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然之前并没有条件去私塾读书,所会的字只有自己的名字。
这还是做木匠的父亲刚有了他,偷偷请教了主顾家的少爷,才取的名。
父亲将这带着些文人气的名字给了他,也带给了他对识字的渴望、对书本的想法和对出人头地的欲望。
而现在,李默然忽然现,这些想法他的师父都可以帮助他。
“昨天的十个字还记得吗?”6满满敲敲桌面,不怎么认真地警告说:“如果不记得,那你就呆在家里继续读写记忆,我自己一个人去西山。”
顾名思义,西山是县城西面的山,高度不显,胜在连绵不绝,里面生长着不少草药。
上一次6满满带着李默然去了一趟后,他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整天明里暗里地撺掇6满满再去一趟。
“都记住了。”李默然自信满满地说:“我全都记住了,一个字都不会差的。”
6满满抬高了眉毛,开始逐一检查起来,结果自然是——
“太棒了,师父。你答应过我的,一起去西山,一起去西山!我要看看上一次的松鼠,还在不在原来的窝里……”李默然乐颠颠地在屋子里转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6满满扶了扶额头,“行,我去准备些干粮,等会就出。”
说完她便走进后厨,李默然跟前跟后地到处乱窜。
6满满从碗柜中取出一块白糖糕。这种白糖糕外面有些弹牙的韧性,内里却是甜蜜的柔软,是县城里有名的小吃之一,也是李默然最喜欢的点心。
想了想,她用一把不起眼的小刀,迅地下刀,将一整块白糖糕均匀地分割成六等分,像是被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
现在的李默然再看到6满满的刀工,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感到惊艳了。倒也不是因为见惯了的关系,而是李默然现他师父处理药材时候的动作和处理食材一模一样。
第一次看有多么的惊艳,后面每次看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嘴里的食物,都染上了一层药味。
这大概就是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距离产生美”吧。话虽然比较直白,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相当的隽永而深刻。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6满满在他的眼中,已经不是那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女人,而是一个脑袋瓜里时常会有稀奇古怪想法的奇怪大人。
她嘴里偶尔会冒出一些李默然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比如说“东调”还有什么“中央东调”,好像可以冬暖夏凉;还有什么“奇车”,人可以坐在奇车上,不用走路……
总之,6满满有些神神叨叨的,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师父的话,李默然会选择离她远远的,因为县南有一个疯子也是这样的症状。
不过师父还是很有本事的,不但他认字、写字,如何辨别和处理不同的药材,如何熬煮汤药,也在无形之中教了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6满满将切好的白糖糕和竹筒做成的水壶放入包袱中,又换成一身短打的衣衫,走到了一楼。
“想什么呢?”她敲了敲徒弟神游天外的脑袋,催促道:“快走吧,等日头高了,有些药草就不能用了。”
“是,师父。”李默然手脚麻利地在大门上落了锁,“像鹤妻、梅荪子、依依草这些药草,都需要在还有露水的时候摘下来。因为它们喜阴,这时候的药效是最好的。”
6满满看着他一口气背完,眼巴巴地等着夸奖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听得不错,将要点都记下来了。”
李默然小脸瞬间起光来,神气的样子像只刚刚凯旋归来的小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