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缇口中得知他跪了一夜,皇帝没心疼,晾着他,继续晾了一天,又到了晚上,赶他不走,他接着跪了一夜。
清晨起床,皇帝见他还直挺挺跪在那,这才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起来吧,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你不情愿娶孙家小姐,朕若收回成命,主动替你退婚,朕的面子往哪搁?孙家父女的面子又往哪搁?早朝你不用来上了,两日没睡,你回去后好生睡一觉,再仔细想一想罢。”
褚厉这下站起来道:“儿臣明白了。”告退出殿。
今日恰是魏檀玉入宫向皇后请安的一日。
她进宫,他出宫。宫中的甬道里,魏檀玉远远地便看见了他,停下脚步,避到路一侧。
褚厉也看见了宫墙下那道纤细的身影,就算隔得再远,也能只凭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他脚步顿了下,也只看了她一眼,又加快脚步,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经过,就像不认识一般。
这是褚厉归来后二人第一次相见,没对彼此打招呼。
魏檀玉则加快脚步去往凤仪殿。
那日之后,皇帝还以为褚厉在王府里想开了。可没过两日,太傅主动求见,竟言辞恳切地来求皇帝退婚,说齐大非偶,自己女儿相貌丑陋,配不上秦王。
皇帝不知道他的儿子秦王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竟支使动了太傅过来求退婚。
皇帝当然也没答应太傅。
不到半日,外面就有了太傅一家主动求退婚的流言。
太傅更是犹如铁了心一般,过来哀求了好几次。
皇帝有些动摇,但仍是没松口,直到去探望太后,一直卧病在床的太后竟也开口替秦王求情,说自己已经听说了,秦王和太傅两边都不满意这桩婚事,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人家太傅都不情愿了,皇室也不能一直欺负人,咬着人家不放。这场婚事还是请皇帝作罢。
皇帝有些恼火,一恼秦王不懂自己的苦心,二恼他竟瞒着自己,暗里支动太傅和病中的太后支持退婚,太后为此还提了好几回,皇帝至孝,不忍拂太后的意思,最后只好下旨,取消这桩婚事并给了太傅一家丰厚的赏赐。
事情传到了民间,百姓们都是站在太傅一侧的,纷纷赞扬太傅不畏皇权,刚直不阿。
孙小姐却是伤心不已。秦王来府的那天,她躲在帘子后偷听了他和父亲的对话。
“老师,我此次前来,是与你商量我与令千金退婚的事宜,那日我在蓬莱殿说的话想必让老师很是失望了,我为我羞辱孙小姐相貌一事赔礼。”
“齐大非偶,是小女配不上殿下。”
“若老师去向父皇提出退婚,则能挽回孙失那日因为本王的羞辱而丢失的颜面。”
他不喜欢自己,感情的事情,终归是不能勉强。孙小姐在帘子后苦叹。
事情的展都按照着褚厉的预料进行。
他早知道去求父皇退婚父皇不会同意;而去求太傅、让他去求父皇退婚,父皇倒是有可能答应,可是太傅此人精于算计,尊严极强,又畏惧皇权,绝不会主动去提。
这桩婚事本没有人问过自己的意思,既然被逼得没有办法,那也只好先就此事把太傅羞辱一通了。
于是,就有了蓬莱殿席上的狂言,先让视尊严如性命的太傅颜面扫地,在一片流言中生出迫切要挽尊的心,晾他几日。自己去求皇帝让皇帝明白自己退婚的决心,动摇退婚的念头,紧接着,说动太傅出面去求皇帝,再从旁搬出太后这尊大佛助一臂之力。
只是拿孙小姐的相貌说事,着实对不住她,褚厉想,后续为她寻一门值得托付的亲事,再找机会当面向她赔礼。放眼长安,和她门当户对又值得托付的,有一个魏永安。不过感情之事,还要看双方的意思,他只负责牵线,能不能成,且看他们二人之间缘分的深浅。
回到王府,到了夜里,躺在床上一闭眼睛,竟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遇见的那个女人,怎么也磨灭不去,褚厉身体里腾起一阵汹涌的欲望,脑海里自然跟着回忆和她贴体亲吻、彻夜缠绵的情形。
在边境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让自己全身心投入战事中,尘封起心底对她的所有情愫。谁知道,回来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再也忍不住那种想念了。
除夕很快来临,这日,帝后会携宫中妃嫔,皇子皇孙及其内眷一起吃顿家宴,守岁到元日。
盛装之后,魏檀玉和太子一起乘车入了宫。
下了车,太子朝她递出手,示意她握上来。
魏檀玉伸手过去,太子握住,牵着她一起走入皇宫。
巧的是,韩王夫妇也刚刚入宫,走在前面不远处。
“殿下,等等妾身。”韩王妃在身后紧追不舍,韩王走在前面嫌弃地说了句什么,回头准备训斥,却一眼望见太子和魏檀玉手牵着手过来。
韩王遂停下了脚步,韩王妃追上去,气喘吁吁地随韩王一起看向身后,见到太子妃被太子牵在手中的一幕,眼眶一热,差点哭了,勉力把泪水吞回去。等到太子和魏檀玉近到跟前,韩王妃主动行礼。
韩王瞟了眼魏檀玉,笑着对太子道:“三哥夫妇倒是恩爱,看来那晚蓬莱殿四哥说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三哥夫妇的感情。”
太子也笑着道:“夫妻本就该亲密无间。五弟从前可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方才怎么忍心弟妹在后面苦苦追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