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语重心长地说:“老师,有时候追一个人是需要放低身段的……”
聒噪的声音让沈雪屿越烦躁,她连训斥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扯掉了耳机,电话挂断。
世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前面似乎是生了交通事故,车流越排越长,堵得水泄不通,控制屏幕上前方路段显示一片红色。
沈雪屿将车窗降到最低,风大口地吹进来,卷着她额前的碎。
她手肘横在车窗边沿,手腕上的手表有些勒人,她解开后随便丢在了右侧的车座上。
然后她想起了她走之前夏温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样子,以及对方笑得天真妩媚时说出的那些话。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沈雪屿瞥头,嘴角泛起一丝嘲笑,袒露真心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伸手解开脑后的盘,将头散开,用手指随意梳了几下,打开丢在一边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支烟,点上。
青灰色的烟圈在车厢里缓缓散开,沈雪屿白皙的手指上燃起一点猩红。
她很少抽烟,只有在心情难以控制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沈雪屿第一次学会抽烟是在夏温和自己说分手之后的一个月。
初到美国的时候她和她爸爸沈沣彻底闹僵,家长表达愤怒的方式很单一那就是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外婆外公给的生活费完全可以让她在国外过上非常舒适的生活。
但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依靠自己。因为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爸爸靠着她妈妈起家,却最后抛弃了她妈,让她妈抑郁而死。
刚开始的生活很枯燥也很焦虑,她需要做出成果,才可以拿到奖学金和实验室老板给的工资。
所以她采用了许多华人会采用的方式,就是用近15个小时的时间来做实验。
一个实验的周期可能是一年甚至是三年,刚开始那半年,她几乎做不出一点东西。
深冬的夜里,实验室外面的温度零度以下,雪积得很厚。
夏温在手机对她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那天,她才知道夏温前一周刚来过美国,两个没有见到面,她就回国了。
听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沈雪屿其实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心里沉沉的。
“好。听你的。”
后面的一个月沈雪屿依然几乎是住在了实验室,不断出错的样本最后终于有一个成功了,数据还不错,周五晚上她开车回租住的房子。
回去路上的时候她原本想给夏温打一个电话。
拿起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夏温已经和自己分手了。
痛感就是那一刻席卷全身的。
住在她隔壁公寓的实验室同事以为她是压力太大,从包里给她拿了一根烟。
“它会让你好受点。”
那段时间高强度的体力和脑力劳动,再加上精神的萎靡,一个月不到足足瘦了十几斤,原本就纤细的她显得更加单薄。
沈雪屿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夏温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同时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夏温动了心。也许是毕业旅行的那一晚喝醉的夏温靠在自己的身上,也许是夏温过生日的时候流着泪说再也不要爱自己。
她沉寂而封闭的心因为夏温有了一点点冰面裂开的松动。
后来的几年,为了可以早日回国,她用最快的时间读完了博士和博后。博士后出站的时候她同时收到国内和国外的多份聘书,选择回国回到南城当时让很多人都感到惊讶。
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是现实的挫败还是让她有点难以招架,她疲惫地揉揉了太阳穴。
——
夏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头没有完全吹干,满脸抹了一层面霜,拿起了床头的一本《西周史》翻来看,研究青铜器对先秦的历史要很熟悉。
原本十几分钟可以看完的一页,今天却迟迟没有翻过去。
她想起了那捧玫瑰,也想起了今天在展览馆遇到的出版社编辑。
夏温刚走进展览馆就看到了那位刚见面不久的编辑,原本她想礼貌地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然而对方却很惊恐。
“是我们要感谢你,没有你朋友的资金支持,我们这个项目很难推进下去。原本我们出版社就想要出一个系列,但是因为成本太高,领导们就准备只出林薇薇一个人的,这样比较保险,但是你朋友通过别人介绍联系到我们,说愿意出资支持,辛亏有她。”
夏温原本以为自己的画册可以出版是因为许风眠的长袖乱舞,到头来现却是沈雪屿的功劳。
她无意去揣测沈雪屿如此做的意图,或许是弥补多年前对自己的亏欠?
但是在心底,她最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就是沈雪屿。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夏温来到修复室修复一个战国时期的龙纹扁鼎,诺大的房间里都室敲敲打打的声音。
青铜器表面用严重的锈迹,鼎底部的铭文早已模糊。夏温做得很仔细,一个上午的时间活动的时候都很短。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前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工作还是要慢慢来,你都几个小时和没有挪窝了,动一动,人放松一点,反而会快一点。”
夏温扭着脖子,的确是有些僵硬。
下午的时候她回了办公室,对面的同事笑呵呵地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