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荻眉头深锁,又问了详情,在得知绑西陵公主者为“红线娘娘”时,面色又怪异起来。
她早已和朱瑶兮摊了牌,朱瑶兮红线娘娘的身份在她这里随时可以揭露,现在又闹这一出是为何?
疑惑之余,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直到到了文渊时,扶鸾宮的大宫女金雀慌忙来到。
“陛下、陛下可在?”
夏洛荻道:“陛下在文渊,何事这般焦急?”
金雀红着眼睛道:“皇后娘娘胎气动了,昏倒在宫里……”
夏洛荻愕然道:“那为何不叫御医?德妃娘娘呢?”
“宫中有刺客,阖宫上下的娘娘们都去避难了。”金雀哽咽着说道,“值勤的御医也在,但皇后娘娘状况不太好……”
“我跟你去。”夏洛荻果断交待身后禁军,“刺客让她闹,立即找太医们来扶鸾宮,以皇后娘娘为最先。”
“娘娘,您要不要去文渊找了陛下一道去?”
夏洛荻迈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她古怪地看了一眼金雀,回头对禁军道:“还是分头的快,扶鸾宮上下要有个人主持,我先去,你知会了陛下再来。”
这般交代完,夏洛荻跟着金雀径直去了扶鸾宮,进门之前还在同金雀问询。
“皇后娘娘如今八个月了,平日里听说胎像稳健,怎会突然出事?”
“女子怀相不同,平日里看着稳,哪知今天就……”
金雀紧张地引夏洛荻进入扶鸾宮,一进门,宫门啪一声关上。
金雀不敢看夏洛荻,连忙跪下来哭求道:“人已经带来了,求求你停下吧,不能再扎了!”
夏洛荻瞳孔一缩,根本没有理会这扶鸾宮里到处都是昏倒的宫人,直接快步走到正殿,一脚踢开门。
只见蓝后昏迷着躺在凤榻上,右手腕扎着三根毒针,针扎之处已然泛出了青色。
“比我想象得快,我这棋盘还没摆好呢。”朱瑶兮坐在一张摆了一半的棋盘边,对夏洛荻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上回的棋还没下完,接着来吧。”
夏洛荻没有动,声若冰冻一般:“蓝后若死,你必千刀万剐。”
朱瑶兮闻言却笑了,排布好棋子,道:“不必等到那时候,今天就有人要把我千刀万剐,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求救了吗?”
第116章红线劫(下)
笃、笃、笃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路过的禁军问道:
“扶鸾宮上下可有异状?”
“没、没有。”
“那扶鸾宮可需要再拨些禁军戍卫?”
“……不必,娘娘需要静养。”
“好,如有看到刺客,还请金雀姑姑报,我等就在附近巡逻。”
禁军们离开后,身体抖的金雀才缓缓将城门关上,而抵在她后心的匕也收了回去。
“你可以进去伺候皇后了。”
金雀连忙进了宫内,路过正殿时不禁看了那棋盘两侧的女子。
一者清冷,一者瑰艳,分明各有殊绝当世之姿,却都在这二尺棋盘上操权弄术。
感受到金雀的目光,夏洛荻捻起棋篓里的白子,道:“我知晓你应不听废话,直说了吧,我若是你,蓝后的皇嗣,必须保。”
“哦?”宫门外时不时传来禁军的脚步声,朱瑶兮却丝毫不急,淡然地下着棋,道,“怎么说?”
夏洛荻道:“以我所知,朱明多年来一直想要个皇嗣,但无奈后妃但凡有孕,非死即伤,多年来无儿半女顺利出世,如果是后妃倾轧,那至少要有个胜者冒头,但北燕后宫迄今为止尚没有听说过哪个后妃得了独宠。”
“你知道啊,是因为预料到我皇兄对秦姝有执念,这才查过朔京后宫的情报吗?”朱瑶兮笑着问道。
“朝臣本分罢了。”夏洛荻没有受她的激,接着道,“如果整个后宫的嫔妃十几年没有一个胜者,那只能说明她们被一个不是后妃、且权倾朝野的人压逼着,那个人,不想让北燕有一个正经的皇嗣。”
朱瑶兮手上的黑色棋子在指间灵活地翻动了一轮,眼底的笑意逐渐露出一丝狰狞的本色。
“我皇兄是做开国皇帝的,岂能容忍这种事。”
“他不能不容忍,因为你太厉害了,当皇帝眼皮子下的恶人,手上必须时刻握着某种让君王投鼠忌器的东西,或是才能,或是把柄,而你,两者皆有。”夏洛荻乌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好似已逐渐拨开挡在朱瑶兮面前的迷雾,“这是乐修篁的权术其一。”
朱瑶兮夹着棋子在下唇上一抹,道:“还有呢?”
“或许你瞒的好,让朱明在很长一段年月里没有怀疑不到你身上,但你一身系着鞑靼诸国的同盟,手上更有红线教这种暗中排布世局的邪道,他迫于燕国后继无人,只能向你妥协——配合你来魏国,找他留在大魏的那条血脉,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说到这里,夏洛荻抬眸静静地看着朱瑶兮,数息之后,才缓缓说道——
“可你有自己的筹谋,来魏国,不是为了替朱明找回太子,相反,你要那孩子死。”
“我为何要这样做?”朱瑶兮好笑地问,“那毕竟是我皇兄唯一的血脉,我可是他亲姑姑。”
“因为你想当皇帝。”
这荒唐的话一出,朱瑶兮蓦然大笑了起来,这一刻,她所有诡谲多变的表象彻底消散,露出了人皮下那癫狂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