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怜他?”
“手下败将,我可怜他做什么?”睚眦马上转移了话题,“鞑靼使团是第一次来炀陵,又是除燕以外的第一敌国,按理说鸿胪寺应该全程监视,怎会直接放他们进来?”
“那可汗之前不在鞑靼使团里。”别人不知,闻人清钟很清楚,“鞑靼使团一共六十四人,其中有十二人是原定可以入宫上贡的,中间绝对没有可汗阿赤台,他是不知何时中途进来的,至于之前在哪里,或许是混在其他邦国的使团里、或是提前以胡商身份来了炀陵,则不可查。”
睚眦瞥了一眼那些鞑靼人离去的方向,道:“他倒不怕死在这。”
“他不能死在这儿,如陛下所言,他一死鞑靼群龙无,大有可能直接并入北燕版图。”闻人清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养鞑子如养狼,平日喝主人的血,战时拆敌人的房’。”
睚眦当然也听说过鞑子的凶名,道:“朝廷不杀他,送他回鞑靼不就是了?”
“万一有人要杀他呢?”闻人清钟道,“我是说,万一那个钓他来的西陵公主,就是要他死在魏国呢?”
今日鞑靼在天下人面前得罪了魏国,他出事在外人看来也是该然。
至于后果,那无外乎就要打仗了。
“你该和皇帝说这事。”睚眦抄着手离开,“我管不着这些。”
“睚眦。”闻人清钟叫住他,“说句难得讲良心的话,生你者或为天地,养你者是大魏百姓。生恩与养恩,你自有计量。”
睚眦“哼”了一声,吹了声马哨,骑上小白马离开了。
当晚,夏洛荻没有睡,坐等朱瑶兮回复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鞑靼可汗死在使馆,现场只有睚眦一人。
第111章还债
鞑靼使馆里可谓一片狼藉。
鸿胪寺、大理寺都来了人,将整个使馆封锁起来。
饶是如此,这一片使馆林立的坊市,消息也已经传遍了……附近没有一间屋子里灯火是熄灭的,人影重重,都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使馆的院落里跪了一地大小官吏,额头触在正月里冰冷的石砖地上许久,才等来皇帝的脚步声。
“臣等该死,明知鞑靼可汗入境,一时疏忽,竟生这等事,误了陛下的大计。”
若是寻常的案子也便罢了,死的是鞑子的可汗,这消息若是传过江去,就给了鞑靼并入北燕版图的理由。
两国争锋到了锱铢必较的时候,出了这等事,就好比前面打生打死,后面却给了自己人一刀。
封琰走进使馆内,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口气平淡道:“死了个鞑子而已,大魏的官吏,站着说话。”
众臣心下一安,连忙从地上爬起,道:“臣等实在罪该……”
“停,朕不是来听废话的。”封琰转向另一侧的闻人清钟,“你说。”
闻人清钟被点到之后,对答如流道:“事于夜晚子时,可汗阿赤台醉酒后鞭笞扈从,又将下属派上街为他掠夺妇女取乐。”
“阿赤台扈从悉数离开使馆后,夏校尉翻墙进入馆中,未惊动前门打盹的小吏。”
“子时三刻前后,小吏被打斗声惊醒,以为强盗入馆,叫醒其他馆驿小吏后,一并来到后院,现阿赤台躺在血泊中,现场只有夏校尉一人。”
言毕,封琰瞥了一眼远处地上的血泊,依稀还留着酱红色的掌印,疑似阿赤台临死前爬行的痕迹。
“时间?”
闻人清钟掐指算了算,补充道:“事至今已有五个时辰,这一带诸国馆驿密集,即便封锁消息,七日内也会传到北燕,二十日内鞑靼就会获知。”
鞑靼一旦获知,便会提出要求让盟国北燕为他们开战,北燕即便不答应,出于盟友关系,也会允许他们借道,当其冲的就是随着西陵公主刚收回来桐州、燧州。
那两个州,才刚刚开始驻军,久在北燕控制下的百姓刚回大魏就遭战乱,往后收服其他故土,就更为困难。
但封琰似乎并不在乎这一层,问道:“可有民女遭其掳掠?”
“有一卖酒娘子遭掳掠,但回馆驿之后,鞑靼人现其可汗被杀,卖酒娘子又趁机逃了,未受伤害,大理寺传讯时自会问到。”
说话间,馆驿外一阵喧闹,一阵阵鞑子土话夹杂着汉话传进来。
“……你魏人胆敢杀害苍穹天的儿子,若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我雄鹰之师会把你们城池踏平,奴役你们的女人和孩子……”
在场大多数是文官,听了外面鞑子的话,不免又想起昔日三王乱时,北燕大军南下血洗一个个城郭的惨烈画面,纷纷煞白了脸。
北燕的骑兵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地杀穿魏国防线,就是因为得了鞑靼的良马和骑兵,当时大魏几乎没有守军是其一合之敌。
“陛下。”有鸿胪寺的官吏战战兢兢道,“这鞑子无礼,让我等前去和他周旋。”
封琰的视线在那官吏脸上淡淡扫过,手指轻轻一摆,下一刻,馆驿外传来刚才那鞑子的叫声。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啊!!!”
文官们余光所见之处,馆驿门外的地砖上溅了一片血。
封琰一一扫视过在座的文官,道:“你强,便是当真故意杀了他们的王,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你弱,就算托献妻儿,那些外邦也只会把你当块人尽可刀的肥肉……所谓朝贡、所谓万邦夷服,皆是一时之梦,望尔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