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桑一脸不悦道:“以后我老到走不动了,你要背我的时候多了,这会儿就先让你占点便宜。”
心里那点感动顿时飞走了,慕清仰倒也不客气,“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喜欢吃亏?”
“因为我是个讨债鬼,欠了我的,我就要剥皮拆筋地要回来……别勒我脖子,很脆弱的。”
“每天又吃又睡的,你该减肥了……”
“不要乱学其他界面的腐朽文化,胖点才有福气。”
……
这样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没多久,这荒地里便出现了一座古刹佛寺,本有几分荒凉,但那寺门两侧闪着幽光的梵文却昭示这古刹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果不其然,一踏入百丈之内,两个执棍僧人便骤然现身,法杖一横面无表情道:“此地乃万佛山禁地,施主再进一步,休怪贫僧得罪。”
苍桑看了他们一眼,放下慕清仰,肃然道:“清仰,你看这两位大师……”
慕清仰意会道:“打得过。”
苍桑遂转头回曰:“秃驴,让路。”
二秃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见过翻脸这么快的,顿时金刚怒目,但即便苍桑是个战五渣,慕清仰也是有个战斗狂的兄长。眼前两个僧人铁塔似的逼近过来,忽而对上慕清仰骤然抬起的一双幽幽深瞳,眼中似有一股浓酽的黑暗蔓延,瞬息如同墨一般浸染了整个眼白处。
只见下一刻,两个僧人一晃神,身形摇动了一下,僵硬地面对面互相狠狠地来了一拳,便轰然倒下。
完事儿后慕清仰回头一看苍桑早已越过他去解开这古刹的禁制了,苍桑解禁制的手法特别古怪,只是把手放在禁制上,然后那些杀气腾腾的符文就开始如同急枯萎的花朵一般迅崩解殆尽……不念咒式、不结手印,慕清仰没有在典籍上看过任何相关手法,只是隐隐觉得给人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这禁制看起来不凡,怎么到你手中如捋败絮?”
“再不凡也不过是凡人造物,人外人,天外天,凡人的眼睛看得再远,也未必能看得到山河全貌,所以永远别把自己太当个人物看。”
慕清仰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那层厚重的佛言枷锁层层剥落,最后一层薄弱的金色屏障一阵不支后,灵光晦暗,禁制溃散刹那,整座佛寺传出一种奇怪的震动,随即脚下轰轰隆隆一阵异响,佛寺倾塌入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所在,眼前乍然出现一道幽深巨坑。
坑中,虚空里十二道佛言锁链重重困锁住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每一道佛言一闪,便在其身上烙下一道见骨焦痕。
慕清仰一怔,瞬间在那被困锁的人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迟疑问道:“这是……容央?”
“我不好定义这是具体哪个时段的容央,不过显然,是你昨夜看到的那个。”
随后慕清仰便看到苍桑像是走在无形的台阶上一样一步一步,无视了数以万计的佛言结界,伸手点在仿佛尸体般的容央眉心。
“我既然来了,便表示不会征求你是否同意将岁月献祭的意见,很遗憾你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了,不过我乐意听你此时此刻后悔的话语。”
那仿佛尸体一般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张狰狞残面平静如昔,磨砂似的声音喃喃:“不曾……后悔。”
“当然,后悔这个词从来都是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而生的。”
月光下温声低语的梵呗响起,佛光一瞬间暗淡,黑暗吞噬而来……
“阿弥……陀佛……”
慕清仰脑中迟迟驱散不掉容央那时时刻刻敲击心房的梵呗……就好像那慈悲的声音下,心脏如同浸在温泉中,慢慢失去了鲜活感。
“难怪要被关起来,这妖僧要渡的不止是人心,是人命……”苍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慕清仰身侧,瞥了一眼眼神有些空茫的慕清仰,冷嘲出口:“我身上没带招魂幡,纸钱倒是能现做,你若是看此地风水不错不如就在此圆寂了吧。”
“不劳费心……清仰的命还很长。”按了按眉心聚拢心神,慕清仰回头忍不住把手按在苍桑心口:“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心脏不太舒服……你心脏怎么不跳?”
苍桑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按照一般规律,很少有人心脏长歪。”
“你是长歪的那少数?”
“我是没心没肺的那少数。”闭上眼感应了片刻,苍桑随手一拂,两人周围像是水波一样的东西扭曲了片刻,周围景象如同破碎的幻境急变幻,再一定下时,慕清仰一抬头,居然是无尽的黑夜,身侧忽然出现了无数盘坐的僧人。
“这又是?”一股死寂而不祥的气氛传递过来,慕清仰莫名心下一沉,指间刚一接触到身边一股僧人的袈裟,忽然间袈裟落下,里面一具枯骨乍然崩解。
“不用想太多,容央是个疯子,不必去细究他的思想是如何扭曲的,你眼前的就是最直观的结果。”身侧一声淡漠话语,昭示这无数僧人的枯骨便是放出容央的后果。
慕清仰为这变幻一愣,但思及这是苍桑制造的幻境,心下稍定,但是那千里埋骨的血腥味仍然是让他皱眉问:“这就是容央想要的?你是想通过制造幻境来了结他的心结……如此也未必不是个办法,但是日后他又要如何自处?我观他曾经为救人命不拘身份,可见初心不腐,总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