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轻落,影低垂,霜白衣袖带起一宵微冷的风,瑟瑟拂过灯台上的薄絮,人影过处,拂亮了熄灭了许久的灯烛。
这是不知何时才有的默契——谁先回来,就先点上灯。
抬起头,已经入了秋,这一株桃树却似是成了妖孽一样,时间停在盛放的一刹,永远没再老去。想来也是那时被时间钳制住了,不得解脱……
……那一日,吾回来晚了的那一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树的影子婆娑摇曳,柔软的花瓣落在眉间,稍稍停滞,又飞落在地上,化作虚无的光尘。
这棵树,确实是成妖了。
“我要去杀人。”
“吾可以代你杀。”
“我只是不想你插手,我可以自行处理……”苍生垂下眼……现在他们心绪互通,这场战是命,躲不了,只能摊开了说。
“吾不问你何故,是信你。但你总对吾疏离至此,你可想过吾是何种感想?”
垂下眼,将那双握得掌心都是血的手一点点掰开,“你又有事瞒吾,而吾只想让你了解这并无必要。任何事,对你,吾唯一不允许的只有逃避。”
“……”
“你这双手,从来都未曾冷过。”似乎是并不在意,鸾清商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薄凉得如同镜子,照着人的时候,冷,却是分毫不差地将人拢进心里。
苍生摇摇头,神色黯然:“我不想说了,但是有些事要去做,这一场,我不想你插手……就算我战死。”
鸾清商定定地看了苍生许久,道:“轻言生死,你将吾置于何地?”
“你该相信我的韧性,只是我一定要去做这件事……为了情义。”苍生咬了咬下唇,涩声道:“这些事完了,我们就退隐。”
鸾清商微微一怔,半晌,罕见地勾起半个笑意:“好。”
这句话,他等得太久了。
僧众尸骸堆了满地,遍地血晶中,佛乡深处,玉海九轮盘若隐若现,在其之前,巨大的妖像受佛言枷锁禁锢,宏大妖力朝妖像中不停灌注而去……
暗尊六云蛟神色略有狰狞,掌中妖力再催三分,欲一举打破妖像周身禁锢释放其中无始暗界的前任枭雄。
“暗尊,一定要释放前任界主?”一侧酆都三千里妖能略显不支,忆及旧时穹魁统治时期的残暴,神色一阵变幻。
“无始暗界流传着两句话——以初为名,开启毁灭终曲;以末自号,断绝尘寰始章。你知道如今局面强敌环伺,堕神阙已经着手解放狱天玄皇。荒初禁赦是个无脑的,不释放穹魁,等待者不是被欲界或战云界毁灭就是被黑狱吞并!”暗尊眼中凶光一闪……早该做掉堕神阙,拖到今日计划已经生变,释放穹魁之后,纵使狱天玄皇破关而出,也是堕神阙死期!
“六云蛟,你佛血破封之法确定有用?”直呼暗尊名号,荒初禁赦带着些许嘲讽,比起六云蛟在这里蝇营狗苟,他更喜欢凋亡禁决的猎杀感,当然,重中之重是最光阴。
长着尖牙的,会咬人的猎物才最刺激……
六云蛟烦躁中情绪几乎失控:“你当知晓现在的暗尊是吾六云蛟!”
“吾与穹魁并肩而治,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
荒初禁赦正想冷笑,忽然神色一变,佛骨凶兵上手,嗡嗡铮音,象征着同样的凶兵气息来临。
“令人兴奋的血腥味……”荒初禁赦眼中兴越浓郁,眼中那人,一步数丈,缓步错身,青丝带风,随着泠然目光,杀机,却是锁定荒初禁赦身后。
“有命无视吾,无命还啊!”佛骨凶兵回怒然一斩,却闻一声悄然脆响,寒光剑锋几个轮转卸下凶兵万钧之势,荒初禁赦乍一抬头,却见一辜风雪入眼,剑下江湖,倏入一蓬乍暖还寒的霜雪墨痕,泣如冷冬雪猎。
“此处有吾。”
一句话,昭示身后无需担心。
微微点头,苍生一手按上红尘烟迹,心念一动间,遥见暗尊面色铁青,淡淡道:“我也不找理由,杀你,只是需要,有怨,黄泉之下再战了结。”
“邪之极!”
苍生剑走疾势,冷光横划,红尘一念,六云蛟动作无限放慢,错身时,人定,血溅。
六云蛟低头一看,自嘲笑了一声:“好……招。”
身形颓然倒下,身后的人,满手血腥,一颗犹带余温的心脏跃动着,动手的人,神情麻木。
荒初禁赦眯起眼,似乎对六云蛟之死未有多少反应,目光紧盯苍生手中妖心,回头一对鸾清商,冷然道:“两个辟命敌,吾可意的猎物,不过挖取妖心,便是对妖界的绝对挑衅,今日便都留下吧!”
鸾清商眸光掠过苍生身影,转过来落在荒初禁赦身上,剑势仍是一如既往地优雅清冷,衣袂一荡,风雪骤降,满地晶莹,却是动了真气:“拿你的实力,让吾认可。”
“哦?”荒初禁赦眼神一愣,迎着漫雪拂面的刺骨冰寒,沉喝一声:“洪荒禁武——帝江开末!”
战声甫起,忽然一阵裂地隆动,云海目光尽处,妖像周围佛言枷锁崩碎,一阵猖狂大笑,狰狞妖硬冲破禁锢,落地一刹,妖氛暴起,阴厉的眼,环视全场。
“称霸者惟吾无始暗界!阻碍者,暗界穹魁绝不留手!”
最讨厌这种一出场就顶着人光环浪得不行的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