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到最后,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吧。至少,以后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起码,她当时是幸福的。
卸了妆,换好了衣服,何忘川建议道:“去吃饭吧,我知道有一间很不错的店。”
简小从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何忘川在心里想,真是个尽职的演员,戏里戏外分得这样清楚。想着,又觉得自己太犯贱,便不再多想什么。
车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烟味,简小从一进到车里,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何忘川刚想说些什么,又突然放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简小从却只是略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装饰很温馨的私房菜馆,何忘川很早就现了这间店,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带简小从来吃。熟稔的点好菜,他还特地点了一瓶酒,白酒。
有窗户的地方,简小从就习惯性呆。
何忘川看着眼前那个根本就没和自己在一个时空的女人,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名火,这无名火促得他起身,飞快的拉上了窗帘,拉完,他才现自己这样的举动很可笑,遂又蹩脚的补充一句:“拉上窗帘吃饭更有感觉。”
简小从望着他的背影,简单的“哦”了一句,又换了个焦点,继续呆。
何忘川终于放弃了,彻彻底底的放弃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他根本没吃什么,却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一口喝下,他正了正色,对正在小口扒饭的简小从说:“简小从,我们分手吧。”
简小从握着筷子的手倏地停下,抬起头看他的动作像是被分解了一样,异常的缓慢。等到她完全正视他时,何忘川已经开始心悸了,连忙撇开视线。只听她含糊着说:“你说……什么?”
“分手。”
简小从大力的咀嚼嘴里的食物,又用力吞下:“为什么?我们今天不是还?”
“简小从,我没有那么长的命……给你折腾一辈子。你可以行尸走肉,我不可以。所以,我放了你,你也……放了我吧。”何忘川说完就立即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小包间。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长腿阔步,一转眼就到了餐馆外,进了车里,动车子……
又最终是,停了下来。
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心里一阵一阵的苦涩涌过,长到这样的年纪,经历过这样多的风雨,这个男人,竟然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流的冲动。却又碍于男人的本性,他只能强压那种劲头,让自己在满心满口的苦涩里,来回汹涌着。
三十多分钟后,简小从才从餐馆里走出来。
她的步子很缓慢,人也像没神了一般,呆呆的左拐了个弯,又机械的迈着步子。
见她这个样子,何忘川心里竟有些变态的平衡,看来,他也伤到了她,不管是哪种伤,至少是,她也在乎的。
他缓缓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和自己都掩进马路上的车流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守着她。
她回了c大。
他在车里看着她的宿舍亮灯,熄灯,看着周围一片静寂,看着她窗台上那几盆倔强的仙人掌,终于毫无征兆的,流下泪来。
他在心里说,简小从,不管你以后如何,你记住,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一直一直的,深爱着你,为了爱你,他愿意接受你的不爱,也愿意接受你以各种方式来明示暗示他,明示暗示他,不去爱你。
四四场
简小从只有周六周日才去画廊工作。不知道是为什么,冬天来画廊的人反而更多,雷莎莎有时候来,一见这热闹场面就会说:“这些人是不是专门进来吹暖气的?”
这天周日,简小从依旧早早的来到画廊,开了店门,开了空调,拉下画布,把店里的东西都收拾好。虽然这家店开在繁华路段,画品买卖的生意却着实冷清,简小从常常觉得这店会倒闭。
推拉门被推开的时候,简小从正在低头打扫,有一些顽固的小纸屑躲在角落里,大扫把够不到的地方,她又是看不惯一丝丝凌乱的人,于是就奋力和小纸屑作斗争,也没管进来的人是谁。
等她终于把纸屑弄出来转头时,那一刹的动作就瞬间僵了下来。
脖子僵了,表情僵了,手也僵了,连带着那颗因为劳动后跳得有些快的心也僵了。她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有些东西正蓄着势,仿佛就要从她身体里冲出来。
沈自横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羽绒服,一件高领的羊毛衫,看着她的表情比她自如许多,他甚至微微勾笑道:“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入了简小从的耳朵里,像一只巨大的网球拍,把她拍到了不知名的宇宙空间,很远很远的地方,久久没有回归。
沈自横没有等她的反应,径自参观起画廊来,也不和简小从搭话,也不看她,简小从握着扫把的手却剧烈的抖了起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强迫着自己不要去看他,就这样转身,可是,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就要朝他看去。
他的侧身,他的背影,他专注于画的样子,他转过头来看她……
她猛地低下了头。
沈自横站在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几无波澜的道:“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噢,不,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