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先垂下头,拿了瓷勺,优雅的喝起自己的汤。
简小从刚升起的那股勇气瞬间又被无声的化解了,她瞠着两只眼睛,看着何忘川自如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生的样子,眼里又开始持续泛酸。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她也迅埋于鸡汤里,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喝。
汤,其实很烫。
只不过,这点小小的感觉显然比不上两人各怀的复杂心思。
两人走出早餐店之后,简小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忘川,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些什么?”
何忘川被简小从的话惊住,转看着她,他的目光深邃:“我知道什么?”
简小从终是下定了决心:“我和沈自横,我想告诉你,我爱他……”
“小从,不要轻易说爱。”目光移回远处,何忘川继续说,“爱,是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责任,是理解,是体谅,是包容,是……愿意为对方付出自己全部的勇气。你确定,你对他的,是爱么?或者,他对你的,是爱么?”爱,绝不是这么短时间能达到的一个程度,要他相信他们是爱情,不如要他相信那只是年轻人之间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造成的感官碰撞,思及“年轻人”这个概念,何忘川又自嘲的笑了笑,是他已经老了么?是他已经给不了她鲜的感觉了么?
简小从没有说话。
“他不会知道你每年都要感冒,他不会知道你不爱吃苦药,一定要有蓝莓味的糖作零食你才肯喝,他不会知道你很固执,不管多冷的天气都要吹风,他不知道你对香草味冰激凌的爱近乎执拗,不依着你,你就会生气,你就宁可一个人躲着也要吃到它……他不知道你其实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碰到稍微复杂一点的问题你就爱逃避,你就要找人帮你分析帮你做主……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小从的脑袋越来越低。
何忘川仍旧不停:“你大概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得这么流利的。”自嘲的笑了笑,他继续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年来,我将你这些琐碎的,细微的,简单的小习惯小缺点铭记到了什么程度么?他会像我这样对你么?呵……或许吧……可是,我真的没有退路了,没有……”何忘川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让人觉得心里酸。
在简小从的记忆里,何忘川还没有这么脆弱过,至少,没在她面前这样脆弱过。简小从很不争气的又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哗哗”的从眼角滚下去。她不能否认何忘川说的这些话,她有眼,她有心,她甚至隐隐约约可以预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比何忘川对她更好的男人了。可是,她真的觉得好难,好难好难……
对何忘川残忍,难;在给了沈自横希望以后又扼杀它,更难。
何忘川是她的依靠,沈自横也是她的执念。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这样朝三暮四这样不知足,恨自己,她恨死自己了……
那天晚上,简小从在房间呆了很久很久,吹了很久很久的风,直到何忘川敲门,她才回过神来。
她一开门,何忘川就看见了那双红得肿的眼睛,心下闪过强烈的不忍,他有些痛苦的说:“对不起。”
简小从不解的看着他。
何忘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扯起一缕微笑:“今晚早点休息,我刚接到公司的电话,我们明天必须回c城。”那只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渐渐移向她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低下头吻上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突来的气息迫得简小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不过几秒,她已轻轻推开了何忘川,表情里写着微微的排斥。
她绝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反应和这个表情给了何忘川多么沉重的伤害。
即便她这样,何忘川仍旧没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化,他甚至依旧保持着那缕得体的微笑和她说:“晚安。”然后,果断的转身。
于是,他的微笑在转身后霎时变冷,转为一脸的哀伤。回自己房间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思已经百转,嘴角渐渐挂上自嘲的笑,他何时竟然变得这么懦弱,面对出轨的女友,他处处想着的,竟然只是她受伤与否,他时时关心的,竟然只是她快乐与否……
何忘川啊何忘川,从见她第一眼开始,从为她做第一件事开始,从她第一次对你笑开始……你这辈子,注定栽到这个女人手里了。
何忘川一走,简小从就无神的回了床边,像个木偶一样直直的倒在了床上,后脑勺被床板震得有些闷闷的疼,她并不想动,就这么躺着,眼前开始不停的闪着一些可怕的画面,何忘川怒看着她的脸,沈自横怨恨的脸,在她脑海里不停的交叉……
她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她不指望自己这一晚能睡着,她只希望,这段痛苦而艰难的日子可以快点过去,快点过去……
搁在床头上的那只手机“嘟嘟”的震了起来,简小从本不想理会,奈何打电话那人也很坚持,怕是学生出事,她不得不拿起电话,摁了接听键。
整了整情绪,她轻声道:“喂?”
那边没有答话。
简小从又问:“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简小从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的听了听那边的动静,确定有人在呼吸后,她才想开口说话,却被先行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