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准在莫宁看不见的方向嘴角一弯,笑意盎然。
即至目的地之时,顾准的电话响起。莫宁看着他穿着蓝色细纹白衬衫的手抬起,前座的夹缝里是他指节匀称的手。
周一诺又凑了过来:“苏也宜说得很对,你每每露出这表情的时候就是心动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看他修、长、白、皙的手?”
“修长白皙”是莫宁她们三个大学时常提的笑料,那时苏也宜喜爱看言情小说,总列举某某作者爱写“修长白皙的手指”这个例子,后来周一诺听人说男人手指的长短与某个攸关幸福的部位长势成正比,于是到后来,“修长白皙”这四个字就隐隐含了一些不健康的色彩,以致大家再提起时,面上都是暧昧之色。
莫宁怕顾准听到,狠狠用白眼刷她,然后听见前面顾准沉声说:“……你直接和她说。”下一秒,他对着后视镜说:“莫宁。”
莫宁条件反射的“嗯”了一声,当下有些怔忪,接过顾准递过来的手机。他正开车,道:“我妈打来的。”
黄琦桦话很多,事实上,她似乎很“忙”:车刚出就坏了、下班高峰打不到车、因为倒霉所以心情不好……莫宁一点不难想象到,黄琦桦也许就在电话的那头悠闲的吃着水果,而且这通电话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直到车子驶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坦白说,黄琦桦这个临时的“事故”,莫宁是猜到了的。
同样猜到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周一诺是个旁观者,她很认真的观察着莫宁和顾准之间奇怪的气场。下车之时,莫宁仍在接电话,她便径直走到顾准面前,眼神指了指莫宁,问:“顾先生,她在和谁打电话?”莫宁并未和她提过黄琦桦的事情。
“我妈。”顾准嘴角弯弯,笑的那一刹那让周一诺有些怔神,重叠的影像在她脑子里轮番播放,再回神时已是思绪百转,愁肠百结。她突然就冷下了兴致。
后来的时间里,周一诺已经被回忆缚住,再也强撑不起开心,赶在情绪到来边缘,她低头对顾准说:“麻烦顾先生和莫宁说一下,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便大步朝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眼见着一个人从眼前离开,莫宁赶紧捂了手机,上前两步,满脸焦急的问:“她怎么了?”
顾准回头看她,道:“她让我和你说她不舒服。”
莫宁眉头一凝,手机递给顾准,急急道:“抱歉,阿姨的电话你先接着,我必须过去看她。”眼见周一诺的身影还在不远处,莫宁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算准了黄琦桦的爽约,算准了顾准最后会如约,莫宁没算准的是周一诺三月的心情,说阴霎时间就能山雨欲来。
顾准接起电话,那头黄琦桦还在焦急的说:“到电影院了?到了?喂?”
“妈,我先挂了,她有急事。”目光还在莫宁的背影里,脚步不自觉的迈出去。
“什么?什么急事?”黄琦桦关切的问。
“之后再说。”
莫宁对许多人都很不好,付夕颜曾经残酷的指出,莫宁骨子里就是个凉薄的女人。莫宁也从不作解释,她在初中学会了要多交朋友,在高中学会了要交好朋友,在大学学会了要小心所谓的“好朋友”,她并不多么突出,生活也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只是很平淡的过来,却很深刻的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自己的好。
周一诺和苏也宜不一样,莫宁有时候想,或许是她们俩在她心里占据了太多位置,这才导致她无法再对其他人好。她是个慢热的人,认定一个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一旦认定,就是毫不计较的好,就是甘苦与共。周一诺这些年来的小幸福与伤痛,她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她曾眼睁睁的看着周一诺从一个率性勇敢的女孩变成这样。
g市太大,车水马龙,周一诺瘦得不剩几两肉的身子很快消失在夕阳里。莫宁踌躇的时候,手机响起,电话正是周一诺打来的,这个g市的号码是莫宁亲自买的。
“喂,你在哪里?”莫宁声音里有抑不住的担忧。
周一诺在那头说:“我晚上会回家。你住的地方我知道。不必多说……”
“告诉我你在哪里。”莫宁语气坚决的打断。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说真的。”周一诺顿了顿,又说,“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撮合你,我还没那么喜欢成全别人……知道吗?我现在看见情侣就讨厌,我不回北京就是不想见苏也宜和易绪幸福的样子……”
“这里你不熟。”莫宁语气柔和下来。“我没有多想什么,知道你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所以,告诉我在哪里好吗?”
“我一个人去国外的时候也不熟,不用担心我,就这样,挂了。”
“喂?”
周一诺已经挂了,她总是这样我行我素。莫宁朝着烧红的天空叹了一口长气,街对面是家kTV,有渺茫的歌声传来,她没听过,歌词似乎是描写爱情。手里还握着手机,她就那么随口一句:“去他妈的爱情。”
顾准带着探究眼神看着她的背影,倏然觉得,看到一个人的另一面也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几乎是马上,他在她身后建议道:“一起看场电影如何?”
莫宁确实没想到顾准会在身后,那一瞬,还来不及收拾心情和表情,她已经转过脸去。晚霞要散不散的,带着那么些绚丽的颜色,她看见他脸上的灿烂,一如他眼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