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爷进到院中,眼前这景象是他生平第一回见到:何离只着单衣春凳上抖;童嬷嬷坐地上喘气;小七居然抱张无忌怀中?
有昏过去婆子,有戳空地上杀威棒,谢四爷不用开口问,也大体上能猜到生了什么事。眼前这位跟东昌侯真是父子,一样喜欢打抱不平。
“无忌。”谢四爷含笑拱手。张雱挠挠头,低声问怀中小不点儿,“你认识他?”小不点儿点点头,“我爹。”
张雱大叫可惜。原来小不点儿是谢寻女儿,那没戏了,没戏了。
谢四爷微笑道:“无忌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至花厅用茶。”张雱打个哈哈,“极好,极好。”依旧抱着谢流年,带着幼子,随仆从径往花厅去了。
谢四爷蹲下身子扶起童嬷嬷,“妈妈受苦了。”童嬷嬷怔怔掉下眼泪,“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只是苦了七小姐。”谢四爷温言道“小七无事。”仆从侍女都是有眼色,请大夫请大夫,扶童嬷嬷扶童嬷嬷,倾刻间去了。
谢四爷眉头微皱,看着春凳上何离,淡淡说道:“你怎生得罪了三嫂,令三嫂动气?还不去赔罪?”
何离倚小樱身上,哑着嗓子低声道歉,“三太太,对不住。”三太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谢四爷已脱下雪白皮裘披何离身上,斥道:“还不退下?”
何离微微曲膝,扶着小樱转过身,慢慢向外走去。三太太这才如梦方醒,“四弟,她走不得,她害死了6姨娘!”
谢四爷温文尔雅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母亲这便回府,待她老人家回府后,定会还三嫂一个公道。”客气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三太太追出来两步,停下了。她寒风中站立许久,不只身子,心都凉了。公道,这世上哪来公道?
一行人回到西跨院,谢四爷盯着蓬头垢面何离看了半晌,紧紧把她抱怀里。何离劫后余生,反倒有心情开玩笑,“原来我这般蓬头垢面见不得人样子,四爷也会抱我!”从前可不是呢,玉郎爱干净了。
谢四爷轻轻打了她两下,“调皮!”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大夫过来了,给童嬷嬷、何离都看过脉,“无甚大事,将养两日便好。”众人也便放了心。
谢四爷来到花厅,张雱父子二人正笑容可掬逗谢流年玩耍。谢四爷看着张雱怀中安安生生小女儿,心里闷。这孩子从小只让阿离抱,今儿怎么一个陌生男子抱她也不哭不闹?对了,许是无忌救了她母女,小七这灵透孩子也知道感激恩人罢。说来也怪,无忌这样行伍之人,抱起孩子来竟然纯熟至极。谢四爷心中未免略略奇怪。
谢四爷和张雱一句不提今日之事,只是闲闲喝了一回茶。临走张雱还不死心,“晚鸿,你这小女儿怕是方才受了惊,逸园放着几粒宁神丹,极是有效。不如我抱了令爱去,晚间再还回来,如何?”
“宁神丹么,寒舍恰巧也有几粒。”谢四爷微笑道谢,却不许张雱抱走孩子。张雱无奈,只得恋恋不舍把小不点儿还回到乳母怀中。
送走张雱父子,谢四爷回了内宅。四太太已经服侍着谢老太太回府了,四太太面有愧色,“玉郎,我思虑不周了。”怎么也想不到,三太太这么丧心病狂。
谢四爷温言抚慰,“这不怪你。”四太太还要再说些什么,谢四爷含笑止住她,“内宅之事,母亲管,你管,我可不管。”
谢四爷说到做到,他真是不管这事如何善后,问都不问一句。他做过唯一与这事有关,是第二天亲自带着七小姐谢流年拜访了逸园。
谢流年大受欢迎。“好小哦”“好可爱”,逸园从老至小,无人不喜欢谢流年。沈迈连架也不打了,“去告诉大和尚,老子今日要招待小客人,没空理会他。”
解语抱着谢流年微笑,“看见她,都想再生一个了。”这么小小,软软,白白,让人心都酥了。
张雱大为同意,“好啊,咱们再生一个。”他一直觉得自家儿子已经够多,女儿却太少,只有一个。很该再生个小女儿。
谢流年被这热情一大家子包围着,咯咯直笑。这家人真好!白胡子老公公像个老顽童,伯父伯母是一对赏心悦目璧人,四个孩子都和气可亲。要说还是同父同母兄弟姐妹好啊,多亲密。
“小不点儿,往后你长大了,嫁给我家阿屷好不好?”张雱低头逗着谢流年,笑问。
我看行!谢流年连连点着小脑袋,嫁到这家,好啊好啊。这亲亲热热一家子,我喜欢!很喜欢!
张屷红了脸。
“我知道你高兴。”他拿过雪白帕子细心替谢流年擦着口水,口中埋怨着,“可也不用这样啊。”我也高兴,可是我都不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