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
可萧韫十分不满意似的,盯着段书锦被血濡红的皂靴片刻,皱着眉说出这句话,仿佛段书锦一刻地都不沾才好。
林玄泉心傲,自然没有细想萧韫能身形不乱地挡下他的花枪意味着什么,只被萧韫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气得厉害,胸腔上下起伏。
“好,我不和你打。免得有人说老夫为老不尊,欺负小辈。”林玄泉猛地收回花枪,枪把狠狠跺地,“但今天不得不有人替段成玉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肖长子。”
“玄甲军何在!”林玄泉怒喝,穿着一身身黑亮甲胄的一队玄甲军便站在他身后。
林玄泉转头看向领头的红翎将领:“薛尘霜。”
“末将在。”不等林玄泉多说,薛尘霜便心领神会地站出行伍,与萧韫对立。
段书锦听过薛尘霜的名字。林玄泉麾下的玄甲军,与段成玉亲领的虎豹骑齐名,两只军队分南北两方抗击蛮人,威名震耳,叱咤风云,
除林玄泉和段成玉外,薛尘霜和元昭便是抗击蛮人声名最响的将领,两人一人称威虎,一人称怒龙。
薛尘霜名头太响,一时之间,段书锦慌得乱了分寸,全然忘了萧韫的厉害,下意识走过来想拉住他,不让他和薛尘霜对上。
段书锦刚迈步,萧韫便骤然丢掉脏污的扫帚,出手去抢林玄泉手中的花枪。
林玄泉常年习武,又驰骋疆场数十年,自然不似普通人那般看不清萧韫出手的举动,相反,他在萧韫出手的瞬间,便握拳砸了上来。
旁边站立的薛尘霜也看清了萧韫的举动,他误以为萧韫想对林玄泉动手,心下一急,猛地朝萧韫袭来。
两位名将同时对萧韫动手,段书锦瞬间睁大眼睛,心都跳到嗓子眼,视线紧紧注视着萧韫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有不测。
在林玄泉拳掌快要袭上面门的时候,萧韫终于动了。他顺势往后躺身,同时出手抓住林玄泉手腕,用大且不容反抗的力道,借着他的拳头打向薛尘霜。
薛尘霜心中惊慌,连连后退躲闪,终于躲过了这一拳。谁知下一刻林玄泉手中的花枪便易了主,被萧韫趁机抢去,锐利的花枪头正抵着他脖子。
“你输了。”萧韫声音淡淡,眸色平静如初,呼吸都没乱一下。
“欺人太甚!”
玄甲军全然看不进去萧韫武艺的高深,只当他耍诡计,接连戏弄林玄泉和薛尘霜,侥幸赢了他们,然后大放厥词。
这队怒意上涌的玄甲军顿时忘了道义,一拥而上,要捉住萧韫给林玄泉和薛尘霜报仇,却被萧韫揪住下盘不稳的弱点,一花枪扫倒数十人。
“外祖父,你老了。你麾下的兵也打不动了。”萧韫淡笑,眼中却只有冷意。
他身形穿梭在玄甲军之间,手中花枪使得生威,让人只能看见残影。
玄甲军倒了又起,起了又倒,前赴后继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林玄泉望着眼前近乎荒诞的一幕,眼神简直像是凝了冰,寒意逼人。
他心中恼怒,忍不住出手想和萧韫过招,萧韫却偏偏不和他打,只一遍遍按着玄甲军揍。
玄甲军的身上早就贯上了林玄泉的名字,玄甲军就是林玄泉的脸面,而如今萧韫正把林玄泉的脸放在地上踩,半点情面不留。
林玄泉就是这么对待段书锦的,萧韫只不过是把一切还了回去。
“段书锦,你竟故弄玄虚,装了这么多年的废物。”几次交手不成的林玄泉终于注意到萧韫的古怪。
一想到这么多年他每每拿出来嘲讽,一想到就舒心不已的,段书锦不会武这件事只是他在装。
林玄泉便气血上涌,理智尽失,心中只有被玩弄的怒意和恨意。
从前段书锦便是个废物,林玄泉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对他的施舍。
后来段书锦虽靠着读的那点书,侥幸得了昭明帝青眼,还靠心计将宋氏父子拉下高位,但他在林玄泉眼中依旧渺如微尘。
不会武的段书锦就如旧衣上难以洗去的墨点,看着碍眼,但并不会妨碍人什么,更不会威胁到段远青的地位。
可现在段书锦突然用事实告诉林玄泉,他其实是会武的。林玄泉顿时就如心上扎了万根刺,坐立难安。
即使段书锦再不得宠,他也终究是段成玉的长子,同段成玉之间有着斩不断的亲缘。
而今他又突然会武了,宣平侯侯府将来未必不会落到他手中,由他继承。
若真有那天,他的外孙段远青可怎么办?他的女儿林花琼在侯府中该如何安处?
林玄泉越想越不能平静,他忽而伸手拔出身侧将士的佩剑,剑尖直指萧韫:“你果真是我林玄泉此生仇人。今天我非要了结了这段孽债。”
萧韫见此,隐晦地勾唇,眼中闪过暗芒。不怕林玄泉对他动手,就怕林玄泉不对他动手。
他占着段书锦的身体,不能主动打人,否则段书锦会被世人骂不孝,而他舍不得他背上一丝骂名。
可若是林玄泉先动手,他的一切举动就是为了活命反击,旁人怎么骂怎么说,也轮不到段书锦头上去。
萧韫眼眸越晶亮,直勾勾盯着林玄泉,手指略显兴奋地摩挲枪杆,等着林玄泉一剑砍上来。
林玄泉怒喝一声,当真提剑袭来,眼见着事情就要往萧韫期待的方向展,一道声音忽而插进来:“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