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里乡的人对程如墨的事缄口不言,对他敌意很大,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而这些乞丐就不同了,假如他能混到他们之中去,探听到消息不是难事。
越想段书锦的眸子越晶亮,他不再坐以待毙,匆匆下楼找到客栈的店小二,找他买了一身十分破旧的粗布衣裳。
店小二虽然不知道段书锦穿着华贵,为什么要买破衣服,但招架不住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很快便送了衣服到段书锦房中去。
段书锦一番乔装打扮后,便趁着没人从客栈后院溜了出去。
此刻的他头毛躁地披散,脸上抹了姜汁和锅灰,显得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手中还拿着一个脏污的破碗,完全同一个乞丐无异。
乞丐们也有领域划分,段书锦不敢贸然靠近蹲在街口的乞丐,只随意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来,面前摆着破碗乞讨。
段书锦的身形比大多数乞丐还要瘦弱单薄一些,因此他埋着头的时候分外可怜,街巷路过的行人见了,竟难得起了恻隐之心,往破碗丢了几个铜板。
段书锦一愣,刚准备动手去拿,对面的乞丐见了,一下子冲上来,明目张胆抢了段书锦的铜板。
段书锦的目的并不是乞讨,所以对方抢了铜板就抢了,他只当做没看见。而他这副样子落进乞丐眼里,就是柔弱好欺负。
于是接下来凡是有人施舍东西给段书锦,都被蛮横的乞丐们抢走。
一天下来,段书锦脚都蹲麻了,和县城的乞丐仍是不相熟的状态,更别提打探消息。
但他早就做好了细水长流的打算,因此并不泄气。
往后几天他都要扮作乞丐,免得惹人生疑,所以他悄悄揉了揉腿,打算起身,找个破庙休息一晚。
扮作乞丐这件事,段书锦写了一封信放在客栈中,萧韫回去就能看到,避免他担心。
谁知他刚磨磨蹭蹭站起身,眼前就站了一道人影。
萧韫身形直挺,高高大大,比段书锦高出不少。两人站在一起,不用说他们的身份,也能叫人猜出他们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是拳拳见血的蛮野武生。
天色已晚,见四周并没有人在,段书锦小声叫了一声:“萧大哥。”
“嗯。”萧韫冷淡应声。
他私心里并不赞同段书锦扮作乞丐这一举措,有危险且十分受罪。
但段书锦既然都已经扮作乞丐了,想必也不会听他的劝解回到客栈去,他索性也就不开口做那个恶人,而是跑来段书锦身边护他安全。
段书锦并不清楚萧韫所想,听见萧韫的语气,他只觉得他生气了,呐呐开口:“萧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睡在客栈吗?”
“你一个常人都敢在晚上不回客栈歇息,我一个恶鬼,住不住客栈又有什么关系?”萧韫冷冷呛声段书锦。
段书锦一下子无话可说了,他把头埋下,把手攥得很紧。
本是凶人,可见段书锦真的怕他惧他后,萧韫又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催道:“不是要找地方休息吗,还不快来?”
段书锦和萧韫这晚是在一间破庙歇下的,破庙里还有其他乞丐在,那么多蓬头垢面的人凑在一起,连空气都变得有些臭熏熏的。
但段书锦不一样。
萧韫垂眸,把目光投注在盖着一块破布睡着的段书锦身上。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颊。
段书锦哪怕做乞丐,也是最惹眼的那个,想叫人抢回家,养起来。
萧韫在破庙一直守着段书锦,直到天亮才走。
段书锦让他跟踪官员打探消息的事还没眉目,他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一人一鬼就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晚上才在破庙相会,短短相处一晚。
大概是段书锦一连数天都扮作乞丐的缘故,他这个生面孔已经被附近的乞丐熟识了。
这天段书锦抱着路人施舍的干巴巴的馒头,小口小口啃时,对面的乞丐忽然招呼他过去。
段书锦也不露怯,紧捏这干巴的馒头,慢吞吞凑过去蹲下。
“你哪里来的?怎么想到来乞讨?”乞丐中领头的人物,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段书锦,忽然问道。
问话的乞丐长相阴厉,脸颊上有道长疤,眸子比常人要黑,透着股狠意。
“邻……邻县来的。家中爹娘死了,我又身体弱干不了重活,所以……所以才来乞讨的。”段书锦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让人一眼瞧出他柔弱的性子。
乞丐头子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身板,似是信了他的话,放下了怀疑。
“各位大哥都是本县的人吗?”段书锦小声打探。
许久没被人叫哥,乞丐们一下子笑开了,立刻搭话。
“可不就是本县的。我是梓里乡的。”
“我是青岭乡的。”
“我是云丛乡的。”
……
乞丐们说了那么多,段书锦一个没记住,只把目光放在那个说是梓里乡的乞丐身上。
“梓里乡?我前些日子乞讨,看见有两个人在打探梓里乡的消息,是出了什么事吗?”段书锦不动声色试探。
他长相生得太无害了,声音又软又弱,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怀疑他,而是七嘴八舌说起梓里乡的事来。
“梓里乡的破事谁不知道,不就是那个谁……程如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