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蔡仲和段书锦俱是一愣。不去细想还好,一去细想才现,有关当年科考的官员如今都已不在上京了。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本以为能在蔡仲这找到线索的段书锦当即蹙紧眉,心止不住下沉,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急问:“夫子可曾知道程如墨这个学生,可曾知道他故乡在何处?”
和程如墨的半载师生情缘没什么好隐瞒的,蔡仲也确实知道程如墨的故乡,当即就说了,末了才问:“你是要去程如墨故乡查蛛丝马迹?”
“正是。”段书锦点头。
程如墨就算在外求学,也定和家里人有联系,他不信他身上生的事,他故乡的人不知晓一二。
“此去路途遥远,耗费心力,你倒是肯跑这一趟。程如墨他交了个不错的挚友。”蔡仲看段书锦的目光更加灼热,像是十分欣慰一般,不住夸赞,“夫子相信你定能还他一个真相大白!”
第二十一章遇刺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梓里乡?”出了蔡仲府上,萧韫脸就沉下来了,双眸紧紧盯着段书锦看。
梓里乡正是生养程如墨的故乡,距离上京十分的远,乘着马车都要赶十天。
这十天里,必定舟车劳顿,风餐露宿。段书锦的身体在宣平侯府那样优渥的生活下,尚且多灾多病,如今去赶十天的路途,岂不是奔着他命去的。
先前为了程如墨,没有修养好罚跪后的身体就想去为他沉冤就罢了,如今段书锦竟然还为他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萧韫光是想想,就按捺不住身上的寒意,长眉紧蹙,一双眸子寒冷如冰。
“今日就启程。越快越好。”段书锦一门心思还放在蔡仲同他说的那些话上,根本没注意到萧韫的怒意。
“段、书、锦!”
直到一声不带任何温情的叫喊响起,段书锦才彻底回过神。
一回神他就对上了萧韫那双冷若寒霜的眸子,看见他不太好看的神色,身形下意识颤了颤。
多日相处,一人一鬼早就有了默契,萧韫没再说任何话,段书锦却看出了他的担忧,不禁心下一暖,人也跟着沉默下来。
这些日子因为种种原因,他确实急功近利了些,忙着查清案子,忙着还程如墨一个真相大白,忙着给自己开辟一条舒坦路,也就顾不了去在意这具病殃殃的身体。
他都不在意的事,萧韫却在意。
原来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受,胸腔暖暖的,一股热流在心中涌动,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热。
“萧大哥。”段书锦放低声音,神色弱弱地看着萧韫,像是妥协又像是在卖乖征求同意,“就让我任性这一次。”
萧韫眯眼看他,一时没有答应。
他本该清明,清楚知道段书锦在胡闹,明白他没那么听话,他表面看起来乖,实则以退为进在逼他服软。
然而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
在段书锦澄澈如秋水的眸光下,萧韫的清明逐渐退散,理智也一点点崩溃,一个任性而放肆的念头占了上风——段书锦想做什么就放手让他去做,他会护好他,保他不受一点伤害。
“你既然想快刀斩乱麻,趁背后之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斩断一切。那还在这里闲逛什么,不赶紧回府收拾包袱?”萧韫挑眉去睨段书锦。
听出萧韫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后,段书锦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兴奋地凑近萧韫,张开双臂大大咧咧抱了上去。
“谢谢萧大哥!”段书锦没心没肺道谢,抱了一瞬就立即松开,快踏上了停在府前等候的马车。
段书锦松开手后,他灼热的温度也随之离开了,连同萧韫鼻尖闻到的那点墨香,也散得一干二净。
萧韫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缩了缩,像是要捉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没做到。
段书锦回到宣平侯府后就开始风风火火收拾东西了。
他院中的动静并没有刻意瞒着人,因此很快整个宣平侯府的人都知道了他要外出的事。
众人不禁感慨,以前的大世子每日都在府中修养,搞他的诗书文墨,如今竟舍得出门了。想来做官真是个好差事,能使人变化这么大。
当然,对于段书锦出行的事,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
宣平侯段成玉就是愁的人之一。
前二十余年,他这个长子留给他的印象就是朽木。他虽然不开窍,没有前程可言,可好在听话不惹事。
谁知一件私卖策论的事横空出世,不仅揭破了段书锦藏拙的真相,还狠狠打了段成玉的脸。
他的长子哪里是不惹是生非的朽木,他分明是锋利的剑鞘,张扬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
他不仅背弃了他的意愿,站在侯府的对立面,成了一介文流,还得昭明帝青眼,委以重用。
这些日子上早朝时,不少文武官用段书锦藏拙的事来暗暗嘲笑他,讥讽他这个亲爹十分不称职,竟不知长子真实的样子。
段成玉堂堂一介武侯,险些被说得脸色臊红,无处搁置他那张老脸,因此避无可免对段书锦生了一点怨怼。
他自问虽然同段书锦不亲近,但也不曾苛刻刁难于他,怎么段书锦防他就跟防仇人一样。
虽心有怨怼,但段成玉毕竟是段书锦的爹,不可能不在意这个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