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松数落个不停,而程如墨越沉默。
半响竹松也不说了,讪讪闭了嘴,拉着程如墨的手继续往密道深处跑。
不过今夜的祸端是大是小,先跑总是没错的。
竹松这番想法刚落,他身后的程如墨陡然惨叫一声,松开他的手跌在地上。
他正欲倒回去拉起程如墨,却见程如墨一只手捂着脚踝,冷汗直流,另一只手则在拼命朝他推着:“快走,若我出事,找老师来救我。”
竹松犹豫再三,终究朝着密道深处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并没有看见,在他离开之后,说自己崴了脚的程如墨神色如常地站起身。
程如墨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这才转身往竹里馆书坊的方向走。
……
竹松沿着密道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气都喘不匀了,前方才隐隐有光亮透出来。
他奔着那道光,飞往密道出口跑去,却在跑出密道后看见街上围得密密麻麻的持箭衙役。
泛着寒光的羽箭纷纷对准他,竹松虽然害怕,却还记得程如墨的嘱托,拔腿往前奔去。
见他这个时候都还想跑,衙役自然没有留情,漫天的羽箭咻咻朝他射去。
在中箭倒地前,竹松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程如墨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他一直都爱喝酒,却从来没出过差错,为何偏偏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良弼本不该成为他们书坊的客人,是程如墨破例允许他进竹里馆的。
还有这条密道,真的只有程如墨和他知晓吗,若是只有他们两人知晓,早就埋伏好的衙役从何而来?
诸般疑惑,诸般不甘终究得不到解释了,竹松只感觉自己后背一痛,好像中了无数支箭,便狠狠往前栽去,摔得闭上了眼。
……
三尺巷的惊变并未被太多人知晓,但已经到了亥时五刻的时间,太学学子还迟迟未归,就不得不容人多想了。
往日早早就熄灯安寝的宣平侯府至今灯火通明,连段成玉这个在军场练兵一向晚归的人,看了都觉得诧异。
段成玉一边踏进侯府华亮的灯光中,一边脱下身上沾有血腥气的披风递给方绍元,沉声问道:“这么晚了侯府的人还不歇息,是在等谁?”
“回侯爷,小世子还没从太学回来呢。”方绍元抱好披风,顺口回了段成玉的话。
段成玉抬起的步子一顿,身形僵在原地,似乎是没想到段远青还有迟迟不归家的时候。
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亲自去把段远青逮回来。
不过半响后,段成玉忽然轻嗤一声:“算了,随他这个野小子去吧。”
段远青可不像他大哥段书锦,没继承他半分英勇气,没丝毫武艺防身。
恰恰相反,段远青从小就神勇非凡,三岁就打得世家那帮混小子对他称兄道弟,五岁就成了上京有名的混世魔王,后来进了学堂,更是次次拿武试的一甲。
就连朝堂上那群向来眼高于顶的武官都暗地里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儿子。
段远青是天生就要做将相之才的人。
“夫人呢?”懒得再为家中的混小子操心,段成玉现在只想知道林花琼在何处。
方绍元已经习惯自家侯爷随时问起夫人下落这事。他家侯爷虽然是个粗人,但惯会疼人,是个难得的好夫婿呢。
方绍元垂眸笑了笑段成玉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立刻道;“夫人在前院练剑呢。”
接着不用方绍元再多说什么,段成玉就直奔前院去了。
林花琼果然在前院练剑。
月下的倩影高挑,手执一把长剑,时而急扫向前,时而迅猛后退,动作干净利落,挽出闪亮的剑花。
段成玉看得出了神,他下意识往前凑近两步,却被林花琼一双冷眸扫过来:“滚开,你挡着我练剑了。”
“夫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段成玉哑然失笑。他倒也没听林花琼的,乖乖站在原地,而是固执向前从身后抱住她。
林花琼乖乖让他抱了,却没忍住用手肘捅人,嗔怒道:“还不是你的好儿子,这么晚还不回家,是想让我亲自去请他吗?”
“等明儿他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段成玉眼中染上柔色,下意识哄人,“夫人,夜深露重,我们先睡了吧。”
林花琼没推拒。毕竟练了这么久的剑,等了这么久的人,她真的有点心力憔悴了。
一对才子佳人达成了共识,却偏偏有不长眼的人凑上门来煞风景。
段成玉刚准备牵着自家夫人的手回房时,方绍元就跟莽撞的毛头小子一样,急匆匆闯进来:“夫人,林三将军求见。”
林三是林花琼的三兄,也是林良弼的爹,自从上次林良弼把段书锦推下水后,林花琼就已经勒令这家人不许登门侯府了。
林三是个会瞧人脸色的,没道理要来宣平侯侯府走一遭,除非事出紧急。
想到此处,林花琼迅挣开段成玉的手,往侯府正门奔。
正门处,林三已经单膝跪下了,看见林花琼匆匆赶来的身影,他张嘴就是哀求:“侯夫人……四妹妹,你……你救救良弼吧。”
“他犯了什么事?”林花琼没立刻应答。
她站在正门处垂眸,居高临下扫视林三,好似在评判他说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