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当年那个眉眼里像藏了黑葡萄一般伶俐的孩子,如今身量已能与她比肩了。或许再下个十年,他已能高出她许多,可见吃斋念佛也不会短身高啊。
“剑宗柳舒言,前来观礼。”柳舒言笑着执剑抱拳,正式回礼。
“言姐姐。”双方腰身都微躬,就显得最后那人的突兀。苏逸春同手同脚地上前了一步。
他虽未能入道,踏上仙途,但也是一届儒学大能,应该有底气像柳舒言报上大名,甚至赋诗一彰显才学,如今却一个字都斟酌不出。
本凌厉的鹰目踟蹰不敢相对,老头子半晌后垂:“文沧城苏逸春。”
他一揖未下,手臂就被人托起。苏逸春抬头对上少年温柔慈和的眉眼,听他朗声道:“外公。”
老头子潸然泪下,骤失分寸。
他骄傲了那么多年的背梁,宁折不屈,终在这一刻躬起,也放松了下来。
“幸好我紧赶慢赶,提前到了。”柳舒言心想。否则众目睽睽之下,堵在飞龙寺门口来这一出,怕得被人以为来闹场的。
她默默跟着僧侣来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把空间留给这对第一次相见,或因为苏老头子的年纪,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的祖孙。
给平师叔留言后,柳舒言截了一个小和尚询问斋堂去处。
“客院这边有专门的斋院,施主随我来便是了。”小和尚看着与朗儿当年差不多的岁数,执礼时一丝不苟,但又带着童稚和跳脱,走起路来三步作两。
柳舒言背手跟在他身后,嘴角不自觉勾起:“你们不与我们一处用食的吗?”
“不会的,我们在另一处领斋饭。”小和尚问什么就答什么。
“那住的地方定然也是分开的。”柳舒言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你们是住在佛堂东侧吗?”
“是啊。”小和尚停下来,疑惑地抬头,“施主问这个是做什么?”
做什么啊?
“当然是做坏事。”柳舒言吓唬他。
入夜,银河铺开,星辰璀璨。山中的岁月并未因热闹将起,而有太大变化。
穿着青色僧袍的少年结束了夜课,方拾起木鱼准备起身,烛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苏开朗警觉要动作时,一只骨节分明地手搭在他肩上,猛地一紧:“嘘,噤声。”
“言姐姐?”认出了人,苏开朗却是立刻放松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似是一点都不担心会生什么。
“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人质。”柳舒言轻叹了口气,“少年,我这可是打算绑架你哦,就不能害怕一点吗?”
苏开朗垂眸,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忍俊不禁。
“要有仪式感,所以不能走门,跟我爬窗吧少年。”柳舒言跳上了窗台,朝他伸出手,桃花眸弯成了月牙状。
“走,姐姐带你私奔到天涯。”
第58章二合一第四张ssR卡!
那夜苏逸春由苏开朗送回房后,一时悲喜上心,哭了半宿才昏沉睡下。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到了他这个年纪,理应能从心洒脱才不枉阅历如此。苏开朗会是他的外孙,但也会成为飞龙寺的佛子,日后青灯古佛,莲池圣海,踏遍千山,传扬佛法。他在苦海溺寻,也只是佛子普度的众生之一。
与老妻和离,白丧女,到头来能认回外孙已是意外之喜。其它的,就随缘吧。
苏逸春长叹了一声。
第二日,他早早起来,自行洗漱打理好,想再看看外孙平日如何修炼以及他生活的地方,也算不枉此行。
怎料千人诵经之地没看到佛子,苏逸春询问后才知是佛子告病,今日早课由明闻师兄领经。
年轻人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
苏逸春心中一个咯噔,想起柳舒言那句“你没那么重要”,但佛子又是见了自己后急病。他生怕是自己的缘故扰了外孙修行,连忙急着脚就往他的住处赶。
“这位施主,佛子不见人。”
院门前有两个和尚把守,苏逸春进不去,人更急了:“我是他的外公,你让我进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和尚们为难,但出于吩咐,寸步不让。苏逸春心中更加焦虑,已经联想到清俊的少年急病不起。他愿意此生再不与他相见,捐出毕生积蓄,设立佛堂吃斋念经,只要朗儿能平安康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当头一棒让苏逸春回过神,他抬头见来人身披袈裟,泛着金边的浅眸微垂,生得一副慈悲相,眉心一点朱砂痣,宽眼缓鼻,唇瓣含笑。
“慧净师伯。”守门的和尚执掌见礼。
苏逸春也认出了这是苏开朗与他提过的师父,立刻上前要开口询问。慧净却似知道他所想,手持念珠侧手:“阿弥陀佛,请施主借一步说话。”
半晌后,苏逸春脸都红了,已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你的意思是朗儿不是病了,而是被剑宗那臭丫头拐走了?”
她怎么敢的?竟然在仪式前把至关重要的佛子带走!她一个道修敢霍霍佛门,就不怕引起佛道大战吗?
“阿弥陀佛,柳施主只是带佛子外出一趟。”慧净笑容不改。
苏逸春一。QへQ。时不知该说谁荒谬,慧净这态度说他不知情都没人信。真的一个敢拐,一个敢放,甚至还一个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