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忽然想起了自己做的粉色西装,便笑着开口道:“阿姊等我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罢,预备转身走进外间。芝荔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笛飞低头看着她的手,想起了两人在绍兴时,芝荔被赶出苏家,惊恐万分时紧紧拉住自己的样子。笛飞不由得百感交集,又搂住了芝荔,难过地问:“这么多年,你每每害怕的时候,有人陪在你身边吗?”
一句话勾起芝荔多年伤心事,几十年来自己孑然一身,孤独忍受着周遭所有的不公平和世事苍凉。无数个寒冷的夜晚,梦见笛飞温柔地拉着自己,可梦醒后,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这里,芝荔哽咽道:“多少次在梦里,你回来了,可梦醒后却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笛飞也泪流满面,心疼地问道:“何苦来?怎么就不再找个依靠?”
芝荔看着她,破涕为笑道:“倒也不是我不想,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让我到哪里再寻一个看着汝窑的茶碗会出神的苏笛飞来?”
笛飞也含泪笑了,继续道:“阿姊等我一下,我让阿姊再看看‘曾经沧海’。”说罢,笛飞转身进了内室。
半晌,笛飞挑帘而出,只见她一身粉色西装,一头短根根不乱,虽然容颜不再,但看向芝荔的眼神温暖如旧。芝荔瞬间呆住,想着二人彼时曾在一起的二十年和分开的三十八年,心中升起无限感慨。笛飞深情地看着芝荔,轻轻唱起当年二人在秦淮河共唱的一曲山桃红:“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边唱边走到芝荔身边,笛飞颤抖着手,从西装内侧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兰形状的胸花递给芝荔。
芝荔接过胸花看时,想起当年笛飞笑看着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那玉兰若是没了,我再买给阿姊。”不由得也双手颤抖起来,她缓缓把白玉兰胸花别在自己胸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压抑着心中奔腾翻涌的感情,克制地微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笛飞:“好看吗飞飞?”
笛飞流着眼泪,扯动嘴角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重复了当年的话:“好看,阿姊气韵高贵,最适合白玉兰。”然后伸手轻轻抚着那朵玉兰花。
芝荔忍不住伸手,轻轻碰触了笛飞的指尖,顿觉沉寂几十年的心弦又一次颤动,笛飞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她一遍遍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她一遍遍应着,仿佛要把这几十年不曾被响应过的呼唤补偿回来一般。
月色下,两个紧紧依偎着的背影定格在了1981年的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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